阮青洲合掌回礼:“多礼。”
段绪言亦跟着阮青洲回礼,但因看不清面容,目光还在两人间徘徊不定。
凭借大致形貌和声音,段绪言猜得度禾年岁与楼上僧人约莫是相差无几,才问:“敢问度禾师父,钟楼之上站着何人?”
度禾始终垂首,应道:“钟楼之上站着是小僧师兄,法号无释,但因常年敲钟击鼓,双耳犯聩,不知殿下到此,望殿下恕罪。”
远听廊下有脚步渐近,想是侍从寻人而来,阮青洲无意多留,再看他二人眼,应道:“谈何罪过,是等冒犯打扰,先告辞。”
经两日慢行,又在驿站停歇夜后,次日清早,阮青洲登山入寺,拈香礼佛,至日暮时分突遇大雨,暂留寺中。
此次东厂派来随行之人多是梁奉眼线,但因身配利刀,被派守至佛殿外,刘客从虽也同前来,但他对梁奉生出逆反之心,自当不会干涉阮青洲举动,就带人安分守己地留在寺门周侧。
又过两刻,雨势不减,尉升遣开几人下山寻伞,阮青洲就以观瞻为由在寺中小转。
先前赵成业称高仲景这些年隐居在清戊寺中,他便刻意避开僧侣寮房,于廊下楼阁间闲庭信步。
段绪言陪着,与他走得很慢。
下路途平顺,车旁有尉升策马相伴,段绪言倒还当真睡去。没过多时,脑袋随着车马晃悠,再次自阮青洲肩头滑下,倒在谁臂上。
这回他有些意识,睁眼迷蒙地看去,才发觉阮青洲手臂正垫在他脑袋下方。
他索性支起条腿来,仰面躺在座上,就枕在阮青洲怀里。
“困。”段绪言小声说着,单臂圈来阮青洲腰身,侧头埋进去,直至染来他味道,才挪回脸来,慵散地看着他。
阮青洲伸指舒着他眉心,轻声道:“困就睡吧。”
“阿弥陀佛。”度禾欠身送行,见二人绕出长廊,才与楼上那人相视。
两僧人同立掌相拜,转起各自手中佛珠,望向潇潇暮雨。
——
众人离寺时已彻底入夜,阮青洲走前为罗宓点过盏长明灯,又以此为由将尉
听雨打落枝叶,暮色下,暮鼓锤响,继而晚钟敲起,钟声厚长绵延,于第百零八声后而止。
声息,阮青洲和段绪言已在廊下驻足观望多时。钟楼就在他们前方,隔于落雨之中,蒙上层淡然缈雾,楼上,人背身伫立钟侧,正在诵念佛经。
段绪言细瞧那人身形,目光渐往钟楼下方挪去,落在楼门处名僧人身上。那和尚清瘦,看着还是二十余岁年纪,身着僧袍,却又以布袍缠面,遮裹住下半张面容。
他们来时,那和尚本在转动念珠诵经,也只待钟声停歇时方才睁眼看到他二人。
见阮青洲,那僧人抬步行来,垂首合掌行礼:“小僧度禾失礼,拜见太子殿下。”
段绪言露笑,去蹭他手,在安抚中渐闭起眼。
又听柔风拂过,四下草木菁菁,车马碾过撒倒在地糠糜,朝前远行。几个人影偷摸着追着车辙,伸手抢夺被碾烂粗食,连着尘泥并塞入口中。
不多时,长队已拐过弯道,没踪影,行过之处,被驱逐开流民再又聚起,朝皇都方向涌去。
——
清戊寺落在山林深处,阶以石砌,循阶上行,便能于蓊郁草木中见得朱门照壁,素雅不失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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