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聪却不依不饶,对琴童道:“琴童,你眼睛瞎啦!你来看看房门口挂那块匾,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容膝山房’。什叫做‘容膝’,你懂吗?告诉你,让你长点学问,‘容膝’就是只安放得下膝盖,这里连牛都可以放两三头,还说小!你说没有睡地方,那边隔壁还有个小间,够你去挺尸!”
琴童这才没话说,自个儿打开行李,整理床铺。
张生也仔细地观察下这间“容膝山房”,屋子虽然小些,可布置格局却很有雅趣,室内窗明几净,水磨方砖铺地,尘不染。绿纱窗下放张紫檀木书案,案上文房四宝,应俱全。旁边紫檀小茶几上放着盆清供,小巧玲珑清虚石上长满绿苔,还长着棵小小苍虬古朴五针松。小佛龛里供尊白玉鱼篮观世音,法相庄严,佛龛两旁有副对联,上面写着“紫竹林中观自在,白莲坛上现如来”。佛前小巧馏金香炉内青烟袅袅,香气氤氤。白粉墙上挂张立轴,乃是当代大画家吴道子画达摩禅师《苇渡江图》,两旁配副颜真卿写对联,上联是“室雅何须大”,下联是“花香不在多”。很切合此室实情。推开绿纱窗,小栏于外是个小庭院,院内青草铺满地面,有两三棵倒垂柳,四五棵小桃树,真是株杨柳间碧桃。近墙角有堆太湖石
起来,心里美滋滋,这真是位多情郎君,眼光没有看错,此事万万不能让母亲知道。于是说道:“红娘!禀不得!此事只能你知知,不可让夫人知道!”说罢,向楼窗外望望,道:“红娘,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晚间月色定必佳妙,早些准备香案,咱们到花园烧香拜月去。”
却说张生虽然受到红娘番奚落,但是并未灰心丧气,要娶莺莺小姐为妻“雄心壮志”还在。不过,他也不是没有顾虑,他想,小姐是相国千金,自己虽然是尚书之子,总归是已经败落,恐怕门第不相配,说不准会白费心机。好在小姐对有情,希望还是有。所以仍旧带琴童,搬到普救寺来。
这时法聪已在山门迎接,见到张生,迎上前去,道:“张先生来!”
张生见是法聪,道:“法聪小师父,有劳!”
法聪道:“僧房早就收拾好,请跟来!”说罢,走在前头引路。
过佛殿,绕花墙,曲曲折折,来到西厢,把行李搬进间僧房,房间并不大,也不过丈方圆。
琴童首先叫起来,说道:“相公,房间太小!”张生想,你还嫌小!费尽心机,用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于是道:“你懂得什!刘禹锡老先生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这间僧房,室不在大,安身则行,往后如果有小姐来陪伴,那就唯德馨也!”
琴童噘着嘴道:“相公,你是德馨,琴童可德不馨,叫睡到哪里去?总不能把挂在墙上。小和尚,你们也太小气!”
法聪急,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真正冤枉也!”
张生忙说道:“琴童,休得胡言!这间房子是本相公选定,与和尚何干!”张生想,你懂个屁,这里离莺莺小姐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前边大房子还不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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