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这可长住在上海。究竟上海有什好玩,只觉得乱烘烘地叫人头痛。”
“住惯就好。近来是乡下土匪太多,大家都搬到上海来。四妹,你看这路新房子,都是这两年内新盖起来。
随你盖多少新房子,总有那多人来住。”
二小姐接着说,打开她红色皮包,取出个粉扑,对着皮包上装就小镜子便开始化起妆来。
“其实乡下也还太平。谣言还没有上海那多。七弟,是?”
指挥交通红绿灯命令。
“二姊,还没见过三嫂子呢。这身乡气,会惹她笑痛肚子罢。”
蕙芳轻声说,偷眼看下父亲,又看看左右前后安坐在汽车里时髦女人。芙芳笑声,拿出手帕来抹下嘴唇。
股浓香直扑进吴老太爷鼻子,痒痒地似乎怪难受。
“真怪呢!四妹。去年到乡下去过,也没看见像你这身老式衣裙。”
“太平?不见得罢!两星期前开来连兵,刚到关帝庙里驻扎好,就向商会里要五十个年青女人——补洗衣服;商会说没有,那些八太爷就自己出来动手拉。们隔壁开水果店陈家
“可不是。乡下女人装束也是时髦得很呢,但是父亲不许——”
像枝尖针刺入吴老太爷迷惘神经,他心跳。他眼光本能地瞥到二小姐芙芳身上。他第次意识地看清楚二小姐装束;虽则尚在五月,却因今天骤然闷热,二小姐已经完全是夏装;淡蓝色薄纱紧裹着她壮健身体,对丰满乳房很显明地突出来,袖口缩在臂弯以上,露出雪白半只臂膊。种说不出厌恶,突然塞满吴老太爷心胸,他赶快转过脸去,不提防扑进他视野,又是位半裸体似只穿着亮纱坎肩,连肌肤都看得分明时装少妇,高坐在辆黄包车上,翘起赤裸裸只白腿,简直好像没有穿裤子。“万恶*为首”!这句话像鼓槌般打得吴老太爷全身发抖。然而还不止此。吴老太爷眼珠转,又瞥见他宝贝阿萱却正张大嘴巴,出神地贪看那位半裸体妖艳少妇呢!老太爷心卜地下狂跳,就像爆裂似再也不动,喉间是火辣辣地,好像塞进大把辣椒。
此时指挥交通灯光换绿色,吴老太爷车子便又向前进。冲开各色各样车辆海,冲开红红绿绿耀着肉光男人女人海,向前进!机械骚音,汽车臭屁,和女人身上香气,霓虹电管赤光——切梦魇似都市精怪,毫无怜悯地压到吴老太爷朽弱心灵上,直到他只有目眩,只有耳鸣,只有头晕!直到他刺激过度神经像要爆裂似发痛,直到他狂跳不歇心脏不能再跳动!
呼卢呼卢声音从吴老太爷喉间发出来,但是都市骚音太大,二小姐,四小姐和阿萱都没有听到。老太爷脸色也变,但是在不断红绿灯光映射中,谁也不能辨别谁脸色有什异样。
汽车是旋风般向前进。已经穿过西藏路,在平坦静安寺路上开足速率。路旁隐在绿荫中射出点灯光小洋房连排似扑过来,眨眼就过去。五月夜凉风吹在车窗上,猎猎地响。四小姐蕙芳像是摆脱什重压似松口气,对阿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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