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莫干丞忽然胆大起来,竟敢回“三老爷”话:
“他们两个也还出力,他们时时刻刻在那里留心工人举动!可是——好像他们面孔上刻着‘走狗’两个字,到处碰壁,点消息也探不出来。三老爷!工人们就像鬼迷般!姚金凤向来是老实,此番她领头。现在车间里片声嚷闹:‘上次要求米贴,被你们番鬼话哄过去,今回定要见个你死活!你们还想克减工钱?们要米贴,米贴。’听说各厂情形都不稳。工人们都像鬼迷般!”
“鬼迷?哈,哈!知道这个鬼!生活程度高,她们吃不饱!可是还知道另外个鬼,比这更大更厉害鬼:世界产业凋弊,厂经跌价!……”
吴荪甫突然冷笑着高声大喊,种铁青色苦闷和失望,在他紫酱色脸皮上泛出来。然而只刹那,他又回复刚毅坚决常态。他用力挥手,继续说下去,脸上转为狞笑:
“好!你这鬼!难道们就此束手待毙?不!们还要拚下呢!——但是,干丞,怎工人就知道们打算克减工钱?定是账房间里有人走漏
“什理由呢?”
“说她打人。——还有,她们又要求米贴。前次米价涨到二十元石时曾经要求过,这次又是。”
吴荪甫鼻子里哼声,转脸对杜竹斋说:
“竹斋——这丝厂老板真难做。米贵,工人们就来要求米贴;但是丝价钱贱,要亏本,却没有人给丝贴。好!干丞,你回去对工人说,她们要米贴,老板情愿关厂!”
莫干丞答应声“是”,但他两只老鼠眼睛却望着吴荪甫脸,显出非常为难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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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丞,坐下,你把今天早上起事情,详细说出来。”
摸熟吴荪甫脾气这位账房先生,知道现在可以放胆说话,不必再装出那种惶恐可怜样子来。他于是坦然坐在写字桌横端张弹簧软椅里,就慢慢地说:
“是早上九点钟光景,第二号管车王金贞,跑到账房间来报告第十二排车姚金凤犯规则,不服管理;当时九号管车薛宝珠要喊她上账房间,哪里知道,第十二排车女工就都关车,帮着姚金凤闹起来——们听王金贞报告,正想去弹压,就听得片声叫喊,薛宝珠扭着姚金凤来,但是车间里女工已经全都关车——”
吴荪甫皱眉头,尖锐地看莫干丞眼,很不耐烦似打断莫干丞报告,问道:
“还有什事呢?”
“嗯,嗯,请三老爷明鉴。关厂话,现在说出去,恐怕会闹乱子——”
“什话?”
“这回工人很齐心,好像预先有过商量。”
“呸!你们这班人都是活死人?事前怎点儿也不知道,临到出事,才来向讨办法!第二号管车王金贞和稽查李麻子都是领津贴,平常日子不留心工人行动!难道钱多,没有地方花,白养这些狗!”
“简简单单说,现在闹到怎个地步?”
“现在车间里五百二十部车,只有小半还在那里做工,——算是做工,其实是糟蹋茧子。”
听到这最后句,吴荪甫怒吼声,猛站起来;但倏又坐下,口音很快地问道:
“怠工原因是?——”
“要求开除薛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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