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曾沧海脸色全然灰白!他这才知道局势是意外地严重。在先他听得长工阿二说七里桥乡下人传锣开会,还以为不过是赤手空拳乡下人而已,此时才明白当真还有枪炮俱全
李四很卖弄似说,并且语气中还有几分自大意味,好像他就是公安分局长。
“为什?难道分局长换人?”
曾沧海实在忍不下去,也用几分讥讽口吻冷冷地反问。可是话刚出口,他又后悔不该得罪这位神通广大李四。
然而运气得很,李四并没觉到曾沧海话中有核;他把拉着曾沧海走到太白楼斜对面冷清些地段,把嘴巴靠近曾沧海耳朵边,悄悄地说道:
“难道你没有听得风声?”
厅里天然几上香炉面前,才是正办,怎让小孩子撒尿呀!给外边人晓得,你这脑袋还保得住?
该死,糟!”
此时被吓噤孩子也哇声哭出来。曾家驹原也不很然于父亲叫苦连天,但总之是觉得事情糟,而且很生气,手揪住老婆就打。孩子和母亲哭声,小曾叫骂,混成片。曾沧海摇头叹气,只顾抽烟,随后想起还有大事须上公安分局去趟,便在沸闹声中抖抖衣服走。
街上照常热闹。这双桥镇,有将近十万人口,两三家钱庄,当铺,银楼,还有吴荪甫独力经营电力厂,米厂,油坊。这都是近来四五年内兴起来。
曾沧海面走,面观看那新发达市面,以及种种都市化娱乐,便想到现在挣钱法门比起他做“土皇帝”当年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这两三年他,不走黑运,那,在这繁华局面下,怕不是早已捞进十万八千?虽说现在已经有卷土重来希望,他仍然不免有点怅怅。他脚步就慢起来。到得太白楼酒馆前面,因为人多,他简直站住。
“什风声?”
“七里桥到共匪,今晚上要抢镇!”
曾沧海心里跳,脸色也变:但他这吃惊,并不是因为听说七里桥有共军,而且要抢镇;他是在痛心他独得之秘已经不成其为“秘”,因而他或他儿子“头功”是没有指望。可是他毕竟是老手,心里跳以后,也就立刻镇静起来,故意摇头,表示不相信。
“你不相信?老实告诉你,这个消息,现在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是从何营长小公馆里得来。营长姨太太已经避到县里去。还是雇王麻子船,千真万确!”
李四悄悄地又接着说,十分热心关切样子。
忽然人丛中有位拉住曾沧海,劈头问道:
“这个时候你上哪里去呀?”
曾沧海回头看,认得是土贩李四;在某点上,他和这李四原是不拘形迹密友,但此时在众目昭彰大街上,这李四竟拉拉扯扯直呼曰“你”,简直好像已经和曾沧海平等,这在常以“鼎鼎望族”自夸曾沧海委实是太难堪。但是又不便发作。跟着双桥镇日渐都市化,这李四潜势力也在天天膨胀。有“土”斯有“财”,便也有“实力”:老地头蛇曾沧海岂有不知道?因此他虽然老大不高兴,却竭力忍住,反倒点头招呼,微笑着回答:
“到公安局去有点公事。”
“不用去,今天是去件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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