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数。五万块!”
费小胡子复又坐下,仍旧笑嘻嘻地说,可是那语调中就有对于曾沧海盘问很不痛快气味。这费小胡子也是老狐狸,很知道吴荪甫早就不满意这位老舅父。不过到底是吴荪甫嫡亲舅父,在礼貌上费小胡子是不敢怠慢;现在看见曾沧海居然又进步,颇有“太上主人”自居神气,费小胡子就觉得这位老舅父未免太不识相。
家里却有人在那里等。曾沧海在苍茫暮色中见那人颔下有撮小胡子,便知道是吴府总管费小胡子费晓生。
“好,沧翁回来。无事不敢相扰,就为三先生从上海来信,要调度十万银子,限三天内解去,只好来和沧翁相商。”
费小胡子开门见山就提到钱,曾沧海不禁呆下。费小胡子却又笑嘻嘻接着说:
“已经查过账。沧翁这里是万二,都是过期庄款。本来不敢向沧翁开口,可是三先生信里,口气十分严厉,又凑不齐,只好请沧翁帮帮忙,感谢不尽。”
曾沧海脸色陡然放下来。他本来就深恨这费小胡子。据他平日扬言,费小胡子替吴府当几年总管,已经吃肥。他又说费小胡子挑拨他们甥舅间感情,所以他做老舅父只能在外甥钱庄上挂这区区万多银子账。现在看见费小胡子竟掮着“三先生”牌头来上门讨索,曾沧海觉得非惩他下不可,当下就冷冷地回答:
共军。他恐惧就由被人夺“头功”转而为身家性命之危。他急口问:
“共匪有多少枪呢?”
“听说有百来枝枪罢。”
曾沧海心下松,想到他邀功计划虽然已成画饼,可是危险也没有,他就笑笑,看着李四鬼鬼祟祟面孔,很坦然很大方地说:
“百来条枪?怕什!驻扎在这里省防军就有营!”
“晓生兄,你真是忠心。定要告诉荪甫另眼看待你!——说来真叫人不相信,老姊丈到上海就去世!这里来急电,要去主持丧事。——今晚上打算就动身。
切和荪老三面谈,竟不必你费心!”
“是。老太爷故世消息,们那里也接电报,却不知道原来是请沧翁去主持丧事。”
费小胡子笑着说,不提到钱;可是他那淡淡微笑中却含着些猜透曾沧海心曲似意义。他站起来正要告辞,突然被曾沧海阻止:
“不忙。再坐坐罢,还有几句话呢!——嗳,荪老三要解十万银子去,想来是应急用;现在你调到多少呢?你报个账给听听。”
“营!哼!三个月没关饷!”
“还有保卫团呢!”
“十个里倒有十个是鸦片烟老枪!——劝你把细点,躲开下罢,不是玩!本来前两天风声就紧,只有你整天躲在烟榻上抱阿金,这才不知道。——也许没事。可是总得小心见机。不瞒你说,已经吩咐手下人都上子弹,今晚上不许睡觉。”
这说着,李四就匆匆地走。
曾沧海站着沉吟会儿,决不定怎办。想到动总得花钱,他就打算姑且冒险留着;想到万当真出事,性命危险,便也想学学何营长姨太太。后来转念到“报功”总已不成,上公安局也没意思,便决定先回家再定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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