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逆伦,阿金无耻,费小胡子可恶,又是七里桥共军威胁:同时在曾沧海脑子里翻滚,正不知道怎样咆哮发威才好。最后还是醋劲占优势。曾沧海拉开他破嗓子骂道:
“畜生!就算你嘴馋,有本事到外边去弄几个玩玩,倒也罢,叫你在家里吃现成?混账!弄大肚子,算是你兄弟呢?算是你儿子呀!阿金这骚货——”
可是,砰,砰,砰,砰!从远处来,立刻愈繁愈密。这是枪声!像是大年夜爆竹。曾沧海猛跳,就发
“何营长亲口告诉。他也是刚得密报,而且——好像何营长也有点心慌。你知道王麻子大船到县里是载什人?”
“是何营长姨太太到县里回拜县长夫人。——哦,原来如此!然而沧航恐怕还没知道就在今天两点钟时候,何营长向商会担保镇上治安他负完全责任。不过,他说,‘弟兄们已经三个月没关饷,总得点缀点缀,好叫他们起劲’;他向商会筹借三万块钱——”
“商会答应?”
“自然答应。已经送去。——呀,天黑下来,还有要事……沧翁什时候动身?也许不能够赶到埠头上恭送,恕罪,恕罪!”
说着,费小胡子揖到地,就急急忙忙地走。
然而曾沧海“不识相”尚有更甚于此:
“还只有五万!想来你没有解出去罢?拿来!今晚上带去!”
费小胡子眉毛跳,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他摸着颔下小胡子瞅着曾沧海瘦脸儿。
曾沧海却坚决地又接下去说:
“马上去拿来交给。切有负责任!——你知道?七里桥到共匪,今晚上要抢镇,这五万银子决不能放在镇上过夜。荪老三事就和自己事样,不能袖手旁观。”
曾沧海假意送到大厅滴水檐前,就回转来大生气。他咬紧牙关只是哼,在那座空廓落落大厅上转圈子。过去三小时内,他使多少心计,不料全盘落空。尤其是这最后五万元不能到手,他把费小胡子简直恨同杀父之仇!
他垂头寻思报复计策,脚下就穿过条长廊,走到花厅阶前。里面烟榻上灯如豆,那粒淡黄色火焰不住在跳。他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忽然阵响动,那烟榻上跳起两个人影来,在烟灯昏光下,他看得很清楚,个是他宝贝儿子家驹,另个便是阿金。
“畜生!”
曾沧海猛叫声,便觉得眼前昏黑,腿发软,心里却像火烧。他本能地扶住张椅子,便软瘫在椅子里。他几茎稀胡子簌簌地抖动。
到他再能够看清楚眼前物象时,阿金已经不见,只有曾家驹蹲在烟榻上像匹雄狗,眼睛灼灼地望着他老子。
“哦——那个,今天早就有这风声,已经打电报给三先生请示办法。万今晚上有什风吹草动,这五万银子,自有安排。这是份内应尽职务,怎敢劳动沧翁呢!”
“万出事,你担下这个责任?”
“担下!沧翁美意,心领谢谢!”
费小胡子毅然回答,又站起身来想走。但他眼珠转,忽又坐下,转看着曾沧海那张又恨恨又沮丧脸孔问道:
“沧翁从哪里得消息,知道今晚上定要出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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