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简直是断送中国民族工业而已!”
吴荪甫勃然咬紧牙关说。他酒醒,他再不能冷静地藐然微笑,他脸色转白,他眼睛却红得可怕。李玉亭愕然不说话,想不到吴荪甫会这认真生气。过会儿,好像要缓和那空气,他又自言自语地说:
“大概是不行罢?美国还不能在世界上独行其是,尤其在东方,他有两个劲敌。”
“你说是英国和日本?所以这次战事结果未必竟能像金融界那样盼望。”
吴荪甫眼望着窗外惘然说。他此时感想可真是杂乱极。但有点是确定,就是刚才勃发站在民族工业立场义忿,已经渐渐在那里缩小,而个人利害顾虑却在渐渐扩大,终至他思想完全集中在这上面。可不是李玉亭说中国工业基础薄弱?弱者终不免被吞并,企业界中亦复如此;吴荪甫他自己不是正在想吞并较弱朱吟秋?而现在,却发见自己也有被吞并危险,而且正当他自己夹在三条火线围攻中尚未卜胜败。吴荪甫这想着想着,范围是愈缩愈小,心情是愈来愈暗淡。
道。”
“他们弄起来成不成可没定,不过听说确有那样野心。简简单单句话,就是金融资本家打算在工业方面发展势力。他们想学美国榜样,金融资本支配工业资本。”
吴荪甫闭起半个眼睛,微微摇下头。
“你以为他们未免不量力罢?可是去年上海银行界总赢余是二万万,这些剩余资本当然要求出路。”
“出路是公债市场;再不然,地产,市房。他们目光不会跳出这两个圈子以外!”
忽然有人惊醒他沉思。原来又是韩孟翔,满脸高兴样子,对吴荪甫打个招呼,便匆匆地走。那边桌子上三位随即也跟着出去。叫做“云卿”那位月牙须狭长脸,很滞重地拖着脚步,落在最后。
“都上交易所去。今天交易所,正好比是战场!”
李玉亭望着他们背影,带几分感慨意味,这轻声说;同时又望吴荪甫眼。
侍者拿上咖啡来。吴荪甫啜口,便放
吴荪甫很藐视地说,他酒红脸更加亮晶晶起来。他那轻敌态度,也许就因为已经有几分酒意。但是同样有几杯酒下肚李玉亭却也例外地饶舌。他不肯服气似说:
“荪甫,太把他们看得不值钱。他们有这样野心,不过事实基础还没十分成熟罢。但酝酿中计画很值得注意。尤其因为背后有美国金融资本家撑腰。听说第步计画是由z.府用救济实业名义发笔数目很大实业公债。
这就是金融资本支配工业资本开始,事实上是很可能——”
“但是z.府发公债来应付军政费还是不够用,谈得上建设?”
“那是目前情形,目前还有内战。他们希望此次战事结果,中央能够胜利,能够真正统全国。自然美国人也是这样希望。这希望恐怕会成为事实。那时候,你能说他们计画仅仅乎是幻想!有美国经验和金钱做后台老板,你能说他们这计画没有实现可能?荪甫,金融资本并吞工业资本,是西欧各国常见事,何况中国工业那幼稚,那样凋落,更何况还有美国金圆想对外开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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