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老九,犯不着那生气。抽筒烟,平平肝火罢。给你打泡。金妈,赶快给姨太太梳头。今晚上九点钟明园特别赛。白公馆里已经来过电话。——老九,那边五姨太请你先去打十二圈牌再上明园去。你看,太阳已经斜,可不是得赶快,何必为点小事情生气。”
冯云卿面说,面就递眼色给姨太太背后金妈;又振起精神哈哈笑,这才躺到烟榻上拿起铁签子烧烟,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似怪难受。
“真。大小姐看相是个大人,到底还是小孩子,嘴里没轻重。姨太太有精神,就教训她几句;犯不着气坏自己。——嗳,还是梳个横爱司?”
金妈也在旁凑趣解劝,同时用最敏捷手法给姨太太梳起头来。姨太太也不作声。她心转到白公馆五姨太那里去。这是她小姊妹之。而她之所以能够在冯云卿面前有威风,大半也是靠仗这位白府五姨太。冯云卿刚搬到上海来时候,曾经接到过绑匪吓诈信,是姨太太找着白府五姨太这根线索,这才总算个招呼打到底,居然太平无事。从此以后,冯云卿方才知道自己个乡下土财主在安乐窝上海时,就远不及交游广阔姨太太那有法力!从此对于姨太太夜游生活便简直不敢过问。
当下小大姐六宝已经收拾好地毯上碎碗片和粥粒,重新送进碗不冷不热燕窝粥来。金妈工作完毕,就到后厢房去整理姨太太衣服。冯云卿已经装好筒烟,把烟枪放下,闭眼睛,又想起何慎庵条陈和李壮飞办法来
人面前不说假话,节前还短三五千银子,你老兄说过可以帮忙,明天到你旅馆里来面谈罢!”
李壮飞满口答应,又说定约会时间,便兴冲冲地走。当下冯云卿怀着颗怔忡不安定心,转身踉踉跄跄跑上楼去,打算做照例和事佬。他刚跑到自己卧房门前,就听得房里豁浪片响,姨太太连声冷笑。冯云卿脸色全白,猛站住在房门口,侧着头抓耳朵。但他立即打定主意,轻轻揭开门帏,闪身进去,却看见只有姨太太满脸怒容坐在鸦片烟榻上,小大姐六宝跪在地下拾些碎碗盏,烟榻前淡青色白花地毯湿大块,满染着燕窝粥。梳头娘姨金妈站在姨太太背后,微笑地弄着手里木梳。
冯云卿看见女儿不在场,心里就宽半。显然是女儿对姨太太取攻势后就自己退去——所谓“坚壁清野”,因而姨太太只好拿小大姐六宝来泄怒。
“嗳,你倒来:恐怕你是走错房间罢?你应该先去看看你千金小姐。她吃亏!”
姨太太别转面孔,却斜过眼光来瞅着冯云卿这波俏地说着。
冯云卿伛着腰苦笑,面就借着小大姐六宝发话:
“吓!越来越不成话。端惯东西也会跌翻?还不快快再去拿碗来,蹲在这里干什?”
“你不要指着张三骂李四呀!”
姨太太厉声说,突然回过脸来对着冯云卿,凶恶地瞪出双小眼睛。看见冯云卿软洋洋地陪笑,姨太太就又冷笑声,接着说下去:
“连这毛丫头也来放肆。滚热东西就拿上来!想烫坏?料想她也不敢,还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给句嘴清舌白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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