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就心想做老丈人;办喜事,垫箱钱,什都办好在那里,就等女儿女婿来磕头。
“就是为此,所以要请教你哟。有个姓李朋友答应是答应,就恐怕靠不住;只有三两天工夫,误事那就糟糕,可不是?”
姨太太等候冯云卿说完,这才端起那碗燕窝粥来口气喝下去,扭着颈脖轻声笑,却没有回答。丈夫做公债亏本,她是知道,然而就窘到那样,她可有点不大相信。要她经手借钱?她没有什不愿意。为既然经过她手,她就可以扣下部分来作为自己过端阳节各项使用。
她拈起根牙签剔会儿牙齿,就笑笑说道:
“几千数目,没有押头,自然也可以借到;就找白公馆五阿姊,难道她不给这点面子。不过拿点押头出去给人家看,也是们面子。是?——田契不中用。记得元丰钱庄上还有万银子存折呢……”
“啊——那个,那个,不能动!”
。他有这样盘算:如果李壮飞话可靠,那岂不是胜似何慎庵“钻狗洞”?当然双管齐下是最妥当,但是——“诗礼传家”,这怎使得!况且姨太太为特殊原因,已经在家中占压倒优势,现在如果再来个女儿也为“特殊原因”而造成特殊势力,那,在两大之间,他这老头儿地位就更难处。但愿李壮飞每句话都是忠实可靠!
然而——
在这里,冯云卿思想被姨太太声音打断。姨太太啜着燕窝粥,用银汤匙敲着碗边说道:
“大后天就是端阳节,你都办好罢?”
“啊——什?”
冯云卿陡跳起来说,几乎带翻烟盘里烟灯。
姨太太扁起嘴唇哼声,横在烟榻上拿起烟枪呼呼地就抽。
“元丰庄上那笔存款是不能动。嗳,老九,那是阿眉。当初她娘断七以后,由阿眉舅父姑父出面讲定,提这万块钱来存在庄上,永远不能动用本息,要到阿眉出嫁时候,古脑儿给她作垫箱钱呢!”
冯云卿皱眉头气喘喘地说着,同时就回忆到自己老婆死后便弄这老九进门来,那时候阿眉舅父和姑父汹汹争呶情形。而且从此以后,他运气便年不如年,当真合着阿眉舅父所说“新来这扁圆脸女人是丧门相”,非倾家荡产不止。——这想着,他忍不住叹口气;又溜过眼光去看姨太太。但是姨太太尖利眼光也正在看他呢,他这惊可不小,立刻把眼光畏涩地移到那滋滋作响烟斗上,并且逼出脸笑容。他惟恐自己心里思想被姨太太看透。
幸而姨太太似乎并没理会,把烟枪离开嘴唇寸许,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浓烟,她意外地柔和而且俏媚地说:
冯云卿慌慌张张抬起头来问,条口涎从他嘴角边直淌下去,沾在衣襟上。
“什呀?啐!节上送礼哪!人家弟兄们打过招呼,难道是替你白当差!”
“哦,哦,——这个——时时刻刻在心上呢,可是,老九,你知道做公债亏得塌糊涂,差不多两手空空,还短五六千。正要和你商量,看有没有门路——”
“喔——要去借钱?万罗,八千呢?拿什做押头?
乡下那些田地,人家不见得肯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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