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这死乌龟!什话!就是天天要到天亮才回来,有姘头哪,你拿出凭据来给看!”
冯云卿白瞪着眼睛不作声。又酸又辣股味儿从他胸膈间直冲到鼻子尖;他脸皮也涨红,但立即转成为铁青;他几乎忍耐不住,正待发作下,可是姨太太第二个攻势早又来:
“自然是轧姘头罗!白家五姨太和是连裆。你自己去问罢!
“当真?”
冯云卿勉强挣扎出两个字来,脸色全变,稀松几茎胡子又在发抖,眼白也转黄,呆呆地看定他老九,似乎疑惑,又似乎惊怖。有这样意思紧叩着他神经:自由?
自由就定得逃走?但是姨太太却继续来怕人回答:
“当真!噢,是造谣!你自己等着瞧罢!个下流学生,外路人,奇奇怪怪,也许就是叫做什**党——光景你也不肯答应他做女婿;你不答应也不中用,他们新派头就是脚底揩油!”
好像犯人被判决罪状,冯云卿到此时觉得无可躲闪;喉头咕声,眼睛就往上挺,手指尖索索地抖。他闭眼睛,当面就浮现出何慎庵那浮胖圆脸和怪样微笑;这笑,现在看去是很有讽刺意味!——“光景是何慎庵这狗头早已听到阿眉烂污行为,他却故意来开老子玩笑!”猛可地又是这样思想在冯云卿神经上掠过,他心里便又添上种异样味儿。他自己也有点弄不明白到底是在痛恨女儿“不肖”呢,还是可惜着何慎庵贡献妙计竟不能实行;总之,他觉得切都失败,全盘都空。
是没有那种福气,你自己想起来倒好像有——啐,你这梦几时做醒?”
“哦?——”
“哎,你是当真不知道呢,还是在面前装假呢?”
姨太太忽然格格地笑着说,显然是很高兴而不是生气。
“就不懂——”
此时有只柔软手掌,在他心窝上轻轻抚揉,并且有更柔软而暖香说话吹进他耳朵:
“啧,啧,犯不着那生气呀!倒是不该对你说!”
冯云卿摇下头,带便又捏住那只在自己胸口摸抚姨太太软手;过会儿,他这才有气无力地说:
“家门不幸,真是防不胜防!——想不到。可是,阿眉从没在外边过夜,每晚上至迟十二点钟也就回家,白天又是到学校,——她,她,——就不懂她是什时候上人家当?——”
话是在尾梢处转调子,显着不能轻信意味。姨太太脸色可就变,突然抽回那摆在冯云卿胸口只手,她对准冯云卿脸上就是口唾沫,怒声叫道:
“是呀,也不懂为什好好千金小姐不要堂而皇之出嫁,还不要万多银子垫箱钱——”
“老九!——”
冯云卿发急地叫起来。到底他听出话头不对而且姨太太很有幸灾乐祸之意,但是两筒烟到肚后姨太太精神更好,话来得真快,简直没有冯云卿开口余地。
“喊干?老九是不识字,不懂新法子。你女儿是读书,会洋文,新式人;她有她派头:看中个男人,拔起脚来溜!新式女儿孝顺爹娘就是这:出嫁不要费爹娘点心!”
姨太太说着就放下烟枪,也不笑。却十分看不惯似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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