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客厅里,姑奶奶在那里和小辈吴为成絮絮谈话。吴荪甫直走到姑奶奶跟前,笑着说:
“二姊,和你讲几句话!”
姑奶奶似乎怔,转脸去望那同坐在钢琴旁边翻琴书林佩珊和杜新箨眼,就点头微笑。吴荪甫面让姑奶奶先进小客厅去,面却对吴为成说道:
“你和马景山两个,明天先到厂里去试几天,将来再派你们别事!”
“荪甫,还有位曾家少爷,他候半个多月。也块儿去试试罢?”
;所谓“道高尺,魔高丈!”他,吴荪甫,以及他同志孙吉人他们,都是企业界身经百战宿将,难道就怕什?
这样想着吴荪甫不禁独自微笑。水样凉晚风吹拂他衣襟,他昂首四顾,觉得自己并不渺小,而且绝不孤独。他早就注意到他们收买八个厂旧经理中有几位可以收为臂助,他将训练出批精干部下!只是下级办事员还嫌薄弱。他想起今天来谋事吴为成和马景山。似乎这两个都还有二可取之处,即使不及屠维岳,大概比那些老朽莫干丞之类强得多罢?
忽然他觉得身后有人来,接着阵香风扑进鼻子;他急回头去看,薄暗中只瞧那颀长轻盈身段就知道是少奶奶。
“雷参谋来个电报呢!奇怪得很,是从天津打来。”
吴少奶奶斜倚在荪甫藤椅子背上,软声说;那声音稍稍有点颤抖。
吴少奶奶刚跑进客厅来,赶快接口说,对吴荪甫睃眼。吴荪甫眉头皱下,可是到底也点着头。他招着少奶奶到边附耳轻声说:
“们到二姊面前撺怂着竹斋放胆做公债,你要说雷参谋是吃败仗受伤,活活地捉到天津——嗳,你要说得像些,留心露马脚!”
吴少奶奶完全呆住,不懂得荪甫用意;可是她心里无端阵悲哀,仿佛已经看见受伤被擒雷参谋。荪甫却微微笑着,同少奶奶走出小客厅。但在关上那客厅门以前,他忽又想起件事,探出半个身体来唤着当差高升道:
“打个电话给陆匡时老爷,请他九点钟前后来趟!”
“哦!天津?说些什话?”
“说是他事情不久就完,就要回到上海来。”
吴少奶奶说时声音显然异样,似喜又似怕。然而吴荪甫没有留意到。他敏活神经从“天津”二字陡然叠起片疑云来。雷参谋为什会到天津?他是带着旅兵现役军官!难道就打到天津?那明天公债市场!——刹那间心旷神怡都逃走,吴荪甫觉得浑身燥热,觉得少奶奶身上香气冲心作呕。他粗,bao地站起来,对少奶奶说:
“佩瑶,你这香水怪头怪脑!——嗳,进屋子里去罢!二姊还没走?”
也没等少奶奶回答,吴荪甫就跑。路上,他脑筋里沸滚着许多杂乱自问和自答:看来应得改做“多头”?竹斋不肯凑款子可怎好?拚着那八万元白丢,以后不做公债罢?然而不行,八万元可以办个很好橡胶厂!而且不从公债上打倒赵伯韬,将来益中业务会受他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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