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是明白,玉英向来不掉枪花,也不要多,小小彩头就行!”
刘玉英再在冯云卿耳朵边说,索性丢开那吞吞吐吐绕圈子句法。这回冯云卿听得很明白,然而因为跟上文不接气,他竟不懂得刘玉英意思,他睁大眼睛发楞。他们谈话,就此中断。
这时“市场”里也起变化。那种营业上喧声,——那是由五千,万,五万,十万,二十万,以及角,角五,元等等几乎全是数目字所造成雷样声音,突然变为戏场上所有那种夹着哄笑和叹息闹烘烘人声!“前线”人们也纷纷退下来,有竟自出“市场”去。
编遣公债终于在跳起半元收盘价格下拍过去!
台上那揭示板旋出“七年长期公债本月期”来。这是老公债,这以下,都是北洋z.府手里发行老公债开拍;这些都不是“投机”中心目标,也不是交易所主要营业。没有先前那样作战似“数目字雷”,场里人散去小半。就在这时候,那牙刷须李壮飞脸汗污兴冲冲地跑回来。他看何慎庵眼,又拍着冯云卿肩膀,大声喊道:
要看这十天内做怎样!”
“阿是做多?”
“可不是!云翁算来,这六个月里做‘空’,全没好处;也是这个意思。上月里十五号前后那厉害跌风,大家都以为总是泻千里,谁知道月底又跳回来——刘小姐,你听说那赵伯韬事?他没有回不做准!这回,外场说他仍是多头!”
何慎庵说到后面那几句时,声音很低,并且伸长脖子,竟把嘴唇凑到刘玉英耳边;这也许是为那几句话确须秘密,但也许为刘玉英那身俏媚有吸引力。刘玉英却都不在心上,她斜着眼睛笑笑,忽然想起她“零碎拆卖”计划来。眼前有这机会,何妨试,而况冯云卿也还相熟。
这样想着,刘玉英乘势便先逗句道:
“收盘跳起半元!不管你们怎算,是抛出万去!”
“那——可惜,可惜!壮飞,你呀!”
何慎庵跳起来叫着,就好像割他块肉。冯云卿不作声,依然瞪着眼睛在那里发楞。
“什可惜!慎庵,姓李硬来硬去,要是再涨上,贴出来;要是回跌呢?你贴出来?”
“嗳,是那回事呢!不过,也听说些来——”
“呵,刘小姐,你说阿眉呢?”
冯云卿很冒失地打断刘玉英话,他那青黑老脸上忽然有些红。刘玉英看得很明白。她立即得个主意,把冯云卿衣角拉,就凑在他耳朵边轻声说道:
“老伯不知道?妹子有点小花样呢!在老赵那边见她来。老赵这个月好像又要发这几十万横财!知道他,他,——嗳,可是老伯近来做‘多’?那个——”
忽然顿住,刘玉英转过脸来看着冯云卿微笑。她只能挑逗到这地步,实在也是再明白没有,可是冯云卿红着脸竟不作声。他那眼光里也没有任何“说话”。他是在听说眉卿确在老赵那里这话时候,就心里乱得不堪;他希望,他未尽磨灭羞耻心,还有他患得患失根性,都在这刹那间爆发;刘玉英下面话,他简直是听而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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