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东西卖两个铜子盒,还说亏本!——阿姊,给八个铜子,买大饼。们厂里人今夜要开会;同隔壁金和尚块儿去!他妈姓周要减工钱
老太婆愈说愈忿激,不哭,摸到那板桌边擦根火柴,点着煤油灯。朱桂英看那篮底,还有几张小方纸印着几行红字。是包落花生用纸。记得十多天前隔壁拾荒四喜子不知从什地方拾来挺厚叠,她母亲用包落花生换些来,当做包纸用,可是这纸就犯法?朱桂英拿起张来细看,行大字中间有三个字似乎很面熟;她想想,记起来,这三个字就是“**党”,厂门边墙上和马路边电杆上常见这三个字,她兄弟小三子指给她认过,而且刚才屠维岳叫她进去也就问这个。
“也不是个人用这种纸。卖熟牛肉老八也用这纸。
还有——”
老太婆抖着嘴唇叫屈咒骂。朱桂英聪明心已经猜透那是马路上“寻闲食”瘪三借端揩油;她随手撩开那些纸,也不和她母亲多说,再拾取那提篮来,看能不能修补再用。可是陡她提起严重心事,手里柳条提篮又落在泥地上,她侧着耳朵听。
左右邻草棚人家,也就是朱桂英同厂小姊妹住所,嘈杂地在争论,在痛骂。雨打那些竹门唦唦声音,现在是更急更响,雷在草棚顶上滚;可是那带草棚人声比雨比雷更凶。竹门呀呀地发喊,每声是个进出人。这丝厂工人全区域在大雨和迅雷下异常活动!另种雷,将在这带草棚里冲天直轰!
死路条!”
朱桂英怔怔地望着她母亲,不作声。死路?朱桂英早就知道她们是在“死路”上。但是从穷困生活中磨练出勇敢来十九岁她却不肯随随便便就只想到死,她并且想到她应该和别人活得样舒服。她拍着她母亲胸脯,安慰似问道:
“妈!今天生意不好罢?”
“生意不好?呀!阿英!生意难做,不是今天天,天天都哭?今天是——你去看罢!看那个吃饭家伙!”
老太婆忽然忿激,骨碌爬起来,扁着嘴巴,股劲儿发恨。
朱桂英再也坐不定,霍地跳起来,正想出去,忽然她自己家竹门也呀地响,闯进个蓝布短衫裤瘦小子,直着喉咙喊骂道:
“他妈狗老板!嫖婊子有钱!赌有钱!造洋房有钱!开销工钱就没有!狗老子养畜生!”
这人就是朱桂英兄弟小三子,火柴厂工人。他不管母亲和阿姊询问,气冲冲地又嚷道:
“六角天工钱,今年春头减角;今天姓周又挂牌子,说什成本重,赔钱,再要减角!”
说着,他拿起破桌上那盒火柴重重拍下,又骂道:
朱桂英捡起墙角里那只每天挽在她母亲臂上卖落花生柳条提篮仔细看时,那提篮已经撕落环,不能再用。篮里是空。朱桂英随手丢开那篮,鼓起腮巴说:
“妈,和人家吵架罢?”
“吵架?敢和人家吵架?天杀强盗,赤老,平白地来寻事!抢落花生,还说要捉到行里去吃官司!”
“怎无缘无故抢人家东西。”
“他说是什——记不明白!你看那些纸罢!他说这些纸犯法!”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