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娭毑不但不进屋看看,还拿根竹竿子在春桃房间木格窗上狠狠地敲,边敲边骂:“叫里?叫里?谁冇生过崽,就你生崽痛,别人都不痛,怕别人不晓得你在生崽是不是?想把那些男人都叫来看你分开个胯生崽,蛮好看是不是?真不要脸,贱货!平常扫地不撮稀里[10],如今稀里堵胯,生不出来,活该!”
满娭毑骂得不堪入耳。秋园听到,跟仁受说:“看样子春桃要生……”她踌躇阵,听春桃喊得瘆人,终于忍不下去,走到隔壁,问过满娭毑,然后进春桃屋。
春桃满身汗湿,对秋园说:“梁老师,这回死定,死也好,难打磨头[11]。”
秋园说:“不怕,生人都咯样痛。快把裤子脱掉,让看看。”
春桃脱下裤子,毛毛头发都露出来。秋园洗净手,凭自己生几个娃娃经验,将手托在那地方,叫春桃使劲。几把劲使,毛毛就顺利地生下来。秋园用旧布缝个布袋,里面装满草木灰,垫在春桃身下,生产后血污就流在这个灰袋上。
连下几天冷雨,好容易天晴,太阳终于从云层里拼命地钻出来,大地顿时亮堂起来。
这时有顶篾轿子,由两个人抬着,直走到青石坊坪里才放下。从轿子里走出个二十多岁妹子,手里挽着个花布包袱,由抬轿子带进满娭毑家门。
这妹子就是新娘子——富平堂客。她长得蛮高,奇瘦,身子扁扁。皮肤倒还白,可长条脸上没有点血色。两根长辫子垂到腰际,却并没给她带来分两分妩媚,横看竖看都觉得是副可怜巴巴模样。
新娘子没带点嫁妆,连起码提桶、脚盆都冇得。单这点就使满老倌、满娭毑很看她不起。打进门那刻起,就冇得好样子对她。这是个破落地主妹娌[8]。父亲抽大烟,哥哥不务正业,将好好份家产挥霍空。母亲活活气死。土改时,家人被划成破落地主。
新娘子本来有个好听名字,叫王素云。可自从进满家门,“王素云”就被“满春桃”取而代之。
春桃还冇满月就下床,屋里屋外地做事。但因为生个妹子,惹恼满娭毑,她出门也咒,进门也咒,天好几遍。
“生伢都不会生,生个赔钱货。晓得们满家男丁金贵,就偏偏不生崽,生个妹子想把气死。”讲到这个“死
媳妇进门,满娭毑就摆起架子,什事都不做。春桃从早到晚有干不完活。在家便是洗衣、煮饭、喂猪……还要专心专意给满老倌老两口泡好茶递到手中,再将烟袋送到满老倌手里,点燃纸媒子[9]把烟点着。做完这些,再出门锄草、种菜、砍柴、耘禾……
春桃没有喘息余地,挨骂是家常便饭,有时还要挨打。富平凡事跟着父母转,点都不疼堂客,把她看成个外人。春桃在满家地位连她养猪都不如。
春桃日子真是难挨,但又不能回去,回去也无法安身。她哥哥过得叫花子不如,有餐冇餐。
结婚几个月后,春桃怀孕,似乎看到线希望,要是这回能生个崽,兴许日子能好过些。
十月怀胎,朝分娩。那天,春桃发作,肚子痛得在床上滚。满娭毑装作不晓得。春桃痛得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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