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
出汗,但是他强作镇定,赶着给红卫兵解释,这是苏联报纸和杂志,《星火》,是g,m报刊,你们看,这上面有马克思呢,还有这里,这是列宁。
他们在报纸上看见模样镰刀斧头标记,不动手。有个女干部鼻子里出着冷气:苏联,苏联也不行,苏修也是反动派。
是,是。父亲态度很配合地猛点头。不过,家里也没个合适纸糊墙。这屋漏雨漏得凶,报纸会潮,用们国家报纸糊墙,恐怕更加不妥,是吧?们报纸上有伟大领袖。
“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人群里突然有个学生举着手喊起口号来,注意力被转移,红卫兵喊成片,挤挤挨挨去下家。
父亲松口气,屁股坐在板凳上,肩膀挂下来。到秋天添衣服时候,开箱看,箱子经水,不单辛辛苦苦藏起来画没保住,衣服上也染团团颜料,全糟践。父亲不修边幅,有好几年都穿着带黄斑墨块衣服,头发乱蓬蓬。他常常挨揍,因为他高,比那些揍他人还高,他们教训他,还得仰着脸,气势上矮截,于是拳直捣在他胃上,或者用脚猛踢他膝盖,揍得他不得不弯下腰去。在农场里,父亲被人喊作林疯子,他每次挨打,脸上沁出神秘微笑,被打得狠,有时捂着胃还能笑出声来,因此被打得更狠。跟哥哥们看到害怕,觉得他多半已经神志失常,生怕他像隔壁隋校长样,白天不哭不闹,半夜爬起来把自己挂在梁上。父亲拉拉们手,回家跟咬耳朵:三儿,你放心,不会。笑,因为想起马克·吐温,你知道谁是马克·吐温吗?
给天上人间姐妹花画画事情直没有开始,百般推脱无效,特意带浅头发去趟画室,让她看画那些怪力乱神。去德国之前,绘画直处于业余状态,到德国之后进专门艺术院校,影响最大艺术家是毕加索、波洛克、塔皮亚斯、培根和苏丁这路,让写生美女,实在不是特长。
不确定她能否听懂意思,不过画室里那些作品应该够她发会儿愣。破碎孩子,伸向天空手,闭目呐喊人头,男女无力地纠缠在起,像爱欲消耗殆尽之后小型死亡。用泼墨,也用拼贴,过期咖啡和隔夜茶渣有时是出色画材,喜欢半抽象和变形,喜欢超现实梦魇,这些跟通俗意义上审美相距十万八千里。忘谁跟说过,中国普罗大众美学判断还停留在百年前。
“这是什?”浅头发吓跳。她差点绊到地上只棕色手提箱,上面落满灰尘,条绷直木乃伊人腿从箱子里伸出来,简直是希区柯克电影里杀人狂心心念念要毁灭罪证。
“哦,跳蚤市场淘来旧箱子,二战时期,盖子盖不上,就做条腿塞在里面。”
“上次来时候,你不在,有个代课老师在你班上,群学生围着个女模特画画,画是个跳芭蕾舞女孩。”浅头发说。说,那是。写生是科班基本功,特别是在国内经历过美术考学孩子,都经过严格程式化训练,画得比都标准,出手全是套路。“要不找个学生替你画吧,肯定比画得漂亮。”向她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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