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哥站在旁边,紧张得手都捏起来,如果他们撕下报纸,发现里层还贴着光身子女人,估计爸爸还得罪加等。爸爸头上也
说个长点句子,口水就淌下来。父亲要脸,嫌不体面,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但是医生交代,走路说话,勤加练习,不要放弃。保姆每天监督他上午下午扶着助步器走路,躺在床上时候做手指操,们但凡看他精神好点,就逗他讲话。
他在街上跌下去时候,脑袋后面磕出血来,衣服上弄得很脏,们找到他后给他换下,保姆要拿去洗,说,别洗,给。
故意当着父亲面把衣服挂起来,对着它,东看西看,父亲见,半歪着嘴笑。就赶紧扭头问他,你看,这像什?
小时候没什玩具,最大乐趣就是到处乱看,天花板渗水,年深月久,板壁上出现各种斑渍,还有裂纹,看入迷,从里面看出各种图案。这种本事也是从父亲那里得来,父亲发落农场,批斗之余还要用劳动改造灵魂,常常被分配去挑粪。厕所臭气夺人,有时看见他对着厕所脏墙发呆,问他在看什,他悠然出神,过会,很神秘地告诉:在看幅巨型油画,像伦勃朗。
父亲抬手点点衣服左肩上块血迹,很有把握地说:蜂——鸟——然后又指指下面大块暗色尘渍,说:犀——牛——马上拿来丙烯,就在衣服上涂抹。画到半,父亲又拉住:“小丑——在——溜冰。”
大哥考上美术学院之后,有年城里新华书店进批美术画册,大哥省下半个月伙食费买套莫奈,爱如珍宝,每次翻阅之前,还得先洗手。那个画册印得别致,外壳是个四四方方盒子,里面每页都可以单独抽出,就像摞画片,也可以装裱配框。在旁看得心痒难煞,趁大哥不在家,去盒子里偷偷摸出几张,直接就在画上涂抹。干草垛上分明有张女人满怀心事脸,鲁昂大教堂是严冷木偶国王,印刷好铜版纸对颜料吸附能力很弱,涂改部分像层薄脆碎冰浮在表层,难以聚拢。
边在衣服上画画,边问爸爸,记得你以前也有这件脏兮兮衣服,是不是?
那时候家里有个大木箱子,漆早就剥落得差不多,不辨本来色泽,把手上如意倒还黄澄澄,据说是奶奶年轻时候嫁妆,后来做父亲衣箱。箱底有个布疙瘩,妈妈掏出来给们看过,疙瘩里挽着两只金戒指,没什式样,可是掂着挺沉,宽宽韭菜叶。还有张叠又叠不知道该上哪说理去地契,箱子里压很多父亲在苏州艺专时画画。时不时听闻有人家里被抄,母亲把地契烧,金戒指缝进棉裤,让父亲把画赶紧处理掉,父亲舍不得,卷起来掖在衣服里,东藏张,西藏张。
抄家时们损失不大,搬来农场之后,本来也就家徒四壁。父亲藏书丢丢,烧烧,农场人在们家翻箱倒柜,主要想找到国民党特务对外联系发报机,他们把灶台都扒,似乎觉得发报机可以藏在里面。
没找到发报机,红卫兵们很不甘心,有人抬手去扯糊墙报纸,“你们看,林少杰长期里通外国,亡中华之心不死,居然在家里贴外国报纸,简直反动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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