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被抱在姥姥手里,正闭着眼睛打哈欠,脸不高兴,大姐牵着,怯生生地望向镜头,二哥嘟个嘴,大哥叉着腿坐在地上,天热,上身只有个肚兜,个大西瓜遮住开裆裤裆部。还有几张是母亲年轻时候,两条大辫子,额前全是碎发,那个时候母亲还不戴眼镜,目光炯炯,腕子上挂个玉镯子。父亲反复看又看,说,文秀就是漂亮。
姐姐去新疆时候,估计就跟母亲照片里岁数差不多,不过,她们俩长得不像。大姐长得随爸爸,长长脸儿,身条儿笔直。母亲是个圆脸盘,眼睛有点抠进去,粒小虎牙,个子不高,从远处看,像没长大。她跟父亲站在起,高矮悬殊。他曾经是她老师,虽然只比她大六岁,但是神气像她父辈,他们之间生都保持这种格局。
亦梅把果盘递过来,也看看相册,“这好像不是文秀,是妈妈年轻时候吧?爸,吃苹果,今天苹果脆得很。”
父亲听说,把相片册凑近又看看:“这是玛丽?”
亦梅看看,对她解释说,“嗯,妈小时候起个洋名儿,后来才改名叫含瑛”。亦梅哦声,说,“原来这样”。记得曾经跟她说过母亲名字典故,不知道她是忘,还是故意装不知道。
父亲果然来兴致,拍拍身边垫子,让亦梅坐,语速很慢地跟她讲,“你婆婆,小时候,生在德国,法兰克福玛丽亚医院,是在那个医院出生第个中国孩子,医院还特意送给她,个纪念胸针,她妈妈就给她起名叫玛丽”。
这个故事,们小时候听过很多遍。姥爷生于上海大户人家,家境殷实,开着好几房药铺,数代都是名医,宅子里挂满病人送匾。“悬壶济世”“妙手回天”“仁心仁术”“杏林春暖”“大道岐黄”“思邈重生,修合成君臣佐使;华佗再世,望闻知肌理秋阳”……那时候病人不知怎都那有文化,这许多表扬信样匾额对联,文辞重复竟不多见。到姥爷这代,风气变。家里并不古板,早早地商议好,送大儿子出国去,改念西医,哪朝哪代都会有人生病,中西医兼修,可策基业万全。姥姥已经提前嫁过来,为是能跟着出去陪读,学护士,好照顾姥爷,结果在德国生下妈。
小时候,左邻右舍都知道,住在东头顾老师,是个德国鬼子,家里还有本德国护照呢。其实母亲除几个最简单德语单词,句完整德文都不会说,她在德国只生活到两岁,就跟父母回国。穿着白花蕾丝围兜裙,戴软呢无边小帽,活像个大洋娃娃。回国轮船走三个月,船上吃不惯,闹着要喝可可牛奶,下船时吐得脸色铁青。
母亲人缘直不好,她高度近视,戴千多度眼镜,见人也会打招呼,但总觉笑得有点勉强。周围大娘大婶大姑子小姨子家长里短闲唠嗑,不带她。早年间邻居们包饺子,或得什时鲜吃食,还会邻里之间送盘尝尝,也没她份儿。母亲自己不太会做,也就不肯吃别人。亲耳听见过几个女在井台上压水时候议论妈,“眼乌珠长在头顶上”。但眼高于顶母亲竟然也有好朋友,县图书馆管理员是也。天知道她是怎维系这种友谊,反正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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