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上午，温度还不到零下，王
村妇女们已经穿上棉衣、系好头巾，站在王家门前晒着太阳说话。她们悄声交谈不时四顾，慌张神情如其热爱谍战剧里接头地下党人，生怕关于王家以及死去老三言论过激，被来往乡邻听到。她们语气惋惜，谈不上沉痛，脸上兴奋之情在良知审视下闪而过。屋内不时传来王母哀嚎和哭泣声音。没想到，人吃
头孢再喝酒会死。老三用自己死，向村民们普及医学常识。在场田姓妇女半年后被查出卵巢癌，两年后当她躺在床上，上身开始腐烂时，喝着白酒吞下四盒头孢，走完六十五年人生。很难说，她不是从老三这里得出灵感。此刻，她看到个熟悉身影从北边过来，走下斜坡，便伸出手指，对其余妇女说，老大回来。王能好远远地看到家门口村民们，还有停着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电动三轮车，唯独没有花圈。
老三饲养鸽子，自主人死后这天多没进食，咕咕叫着，急躁地在屋脊之间来回飞。来帮工乡邻跳着脚，躲避着地上鸟粪。老三养着用来抓兔子黑色细狗被关在茅房里，这天多外人频繁进出，没听出王能好进院脚步声，叫几声，被他呵斥，狗东西，
声都听不出来。王父在院子里烧水，水桶镂空，桶壁灌上水。再过四年，他就七十，椭圆形头上只有低沿圈有稀疏白发。三个儿子中，小儿子最像他，长脸，下嘴唇厚，外翻，下垂出多余块。几年后，当他小脑萎缩时，这块下垂嘴唇总是挂着口水。王父往桶里添玉米瓤，升腾出股浓烟，见老大进门，抬头看眼，没搭话。王能好说，都啥时候，还添火烧这个，液化气不够你烧。王父说，×你娘，个个没个让人省心。王能好问，老三呢？王父不说话，用纸壳扇炉子口，微弱火苗旺起来。从父亲嘴里问不出话，王能好循着嘈杂人声，推门进西屋。屋里两拨人分坐着，妇女们聚在北头，以躺在床上哭泣王母为中心，围坐在旁边，不时言语安慰。南边火炉旁，帮老爷们围着矮桌而坐，在抽烟喝茶。往年，王家为节省煤炭，总是捱到腊月才生炉子。今年，王家大概是村里第家生炉子。或许是人多，也可能是生炉子，烟雾缭绕屋里，热得有点不像话。王能好进屋，口干舌燥，想喝几口凉水。
家里已经很久没来过这
多人，那些只有婚丧嫁娶才出现或远或近亲戚，因为老三死再次出现。上次这齐整，还是老三结婚，那已经是十年前事，侄子王庆都九岁。再往前推，老二结婚是在村北边自己新宅，不是在这里。王能好站在门口，越过妇女们，看向躺在床上母亲，她矮小身体上盖着棉被，只有花白头发露在外面，旁边放着卷卫生纸，用来擦拭冒出来眼泪和鼻涕。那个和母亲坐得最近，面容相似，眼睛泛红，比其余人瘦小号是小姨，自从十多年前被查出乳腺癌，割去右边乳房，她在任何时候都含着胸——包括睡觉，本来说话声音就小，也更细若游丝，似乎割去，不仅是乳房，还有大半尊严。她先开口，老大，你快过来哄哄你妈，总是这哭怎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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