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羞窘下。应该。你们是不是经常遇到那种不讲理人?
嗯,经常。春运嘛,也能理解,车里闷,不舒服,想抽根烟解乏。们最怕旅客乱扔烟头。让暗访组查到个烟头,就是个A类违章,就得扣钱、考核,超过两个就待岗。你怎打这多水?你是骆驼啊,要喝进驼峰里去?
她说,这是、同学,还有另外几个人。
他说,那几个人你认识?你老乡?
她说,不是,不认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帮个忙,也就是顺个手事。爸爱说,吃亏是福,女孩子在外面手脚勤快点,掉不肉!
容易陷入孤立,因为大家认为有纪律发明出来是让人吃“亏”,至少也是个招人烦事,因此有硬脖子顶顶“纪律”,群众喜闻乐见。
列车员并不回嘴,把门拽上,用三角形钥匙锁起。皮夹克男人在他肩膀上推巴掌,问你呢!工号多少?叫什名字?
就像自己也被推把似,她在几步之外开口,大叔,你确实抽烟呀,你看那烟气儿都还在呢,人家又没说错!
那副不善目光立即扫过来,她差点扛不住低下头去。这种违反本性对抗,令她整个肺腑都颤抖,但又不完全因为恐惧。
列车员朝她投去重重眼。皮夹克男人轻蔑地说,爷们儿说话,你插什嘴,滚边去。这时广播响起:戈州站马上就要到……堵在过道处人们纷纷站起来,背包背包,提行李提行李,往车门口走。皮夹克男人气势汹汹身姿被撞散几次,有人不客气地说,让路,让路!
当然不是顺个手事,他当然知道走过那条人肉过道有多难。他盯着她,两潭湖成两盏射灯,像琢磨她似,半天说,你可真……贤惠。
列车员以种娴熟、有口无心柔和语气说,们工作有让您不满地方,请多体谅,不下车话,请您回到座位上吧。皮夹克男人哼出句,傻×,转身走。
她后背靠在壁板上,尽量贴得扁点,让下车人从身前过去。他走到车门口准备开车门,在人丛中间,又朝她笑笑,嘴角往下感慨地捺,是对刚才那遭总结。不管笑成什形状,那两条嘴唇都好看得不行。
她搂着杯子直等,等车门打开。火车像闹肚子似,急急排泄通,又狼吞虎咽通,门再关上,车再开动,等厕所前过道里重新挤满,等人们站定坐定,她才走向茶水炉。
茶水炉在乘务室旁边,炉子跟前空出小块地方,人们怕被烫着、溅着,挤得再难受。也不往前凑。她把怀里杯子个个放在地上,再个个拿起来装水。糊着水垢龙头里,落下道细流,比牙签粗不多少。等时候,她透过门上玻璃往小房间里看,墙上挂着藏青制服大衣,好像有个人在那儿垂头面壁;墙上固定着截皮革椅子面,前面个小桌。明亮灯光,笼罩那平方米多地方,像那种有亭台楼阁水晶镇纸。她用想象在里面摆上个人,想象他在其中度过清醒、睡眠及其间无数小时……水流砸出调门尖起来,杯满,她关龙头,拧上盖子,换第二杯。
换到第三杯,觉得后面有人,回头,看见他端着个方便面纸碗,朝她笑,刚才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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