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用近乎撒娇愉悦声音说,嗯,觉得也是。说来奇怪啊,被这事累赘辈子,年轻时真觉得,每月没这腰疼肚子疼几天多好!现在又觉得,虽然麻烦,可要是真没,不就不太像个女人吗?
粒粒说,你不用担心这个,你是整条街最漂亮女人,华北路赛西施。哎,没停经就是还有生育能力,你想不想再生个女儿陪你?
母亲说,也想啊,问题是跟谁生呢?等你回来,帮妈去公园举牌子征婚好不好?……这是她离婚后两人常开玩笑。
每次粒粒回家过寒暑假,旦发现异样,会先到衣柜抽屉里找母亲卫生巾来应急,再换衣服出门,去买自己合用加长型。母亲用型号越来越薄,越来越短小,她心知原因,再没跟母亲谈起。
在这个凌晨三点半,她把件衬衣系在腰间作为遮挡,悄悄推门出屋,才想起那个老衣柜已经不在,她不知道新家里卫生巾储蓄在哪。客厅里萦绕着隐隐鱼腥味,冰箱、饭桌、餐椅等物品像是黑夜里背过身去、闭目不看人,几小时前,她在此处做取悦他人努力宛如不曾存在,不曾奏效过。
受气氛,直到父亲起身推门离开。
就像持续不断地揉眼睛,揉出眼中沙粒,就像浪头坚决地把它不愿容纳东西推到海岸上去。
血是红色印章,是细细红线。上天用红线样血把她捆扎成礼物,送到她母亲怀中。即使丈夫,bao戾无能,令人痛苦,只要想到这件礼物,母亲就不去责怪命运。
她曾那喜欢这个伴随痛楚秘密,它只属于她和母亲,任何人都无法参与,无法分享。她当初就乘着这样红色潮水,从肉体罅隙中滑进世界,从母亲盼望中跨入现实。某种程度上,们活在与亲爱人共享部分里。那儿有种光,让你认清所有最深处东西,并滋养真正快乐。
十五岁她上寄宿高中,开学那天母亲送她去搭校车,叹道,以后回家就是客——这话她得要十年后才能明白。她在学校里受到嘲讽、排挤,过得非常不顺,拼尽全力想在傲慢、矫揉女生群体里谋得个席位,建立个不卑不亢印象,就在那过程中,她不知不觉把自己与旧生活撕开。
她没法出门去买,也没法靠抽纸盒里薄纸巾撑到天亮,只能去敲另间卧室门。手指
同宿舍密友分享经期及其他琐碎杂事,她独来独往,没有密友,不过课上忽然来潮,向同学借卫生巾总还是借得到。母亲给她做个步裙式样棉垫,那几个夜里,裹在腰胯处,腰间有扣子,再加上系带,怎翻身也不会脱落。住校三年她次都没染过床单。
那块玫瑰图样棉垫子,她直带到离家乡二十小时车程大学里。
直到读研究生,她和母亲仍近乎无所不谈,只是逐渐不再聊它。偶尔两人打电话时,她告诉母亲今晚没去自习室,因痛经在宿舍躺着,母亲问句,血多不多?颜色浓不浓?得到肯定答复,辄表示放心。
有次,母亲在电话里跟她说昨天跟几个小学女同学聚会吃饭,谈起更年期和停经。她说,原来那几个人都已经停经,有个人停七八年,还不到四十岁,就点也没。还直有呢,没断。
粒粒说,对,你身体向比同龄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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