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这对话变得无趣,像吃太甜蛋糕吃腻样,抬手关灯,晚,睡吧。
老王转身睡着之后,她从后面抱住他背,下巴搁在肩胛骨上,那里有道浅浅发白疤痕,是大学时他踢球摔倒,被对方后卫钉鞋踩伤。
她尽情用全部肢体去感受他,用手臂内侧和大腿内侧磨蹭他弹性良好皮肤。那是具沉重结实男性身体,像件大得不可思议礼物,个巨型玩具,个皮肉储蓄罐,储着她人生里几乎所有形象,好看与难看嘴脸,十三岁
没有,真没有。
……哎,等等,这是什?你下巴上长个痘痘。
知道。每次坐长途飞机都会上火长痘。
顶头已经有小白点,给你挤出来吧。
他捂住下巴。不行,你不要动它。
时需要听歌,就把音乐网站排行榜打开,顺序播放Billboard和UK单曲榜前100名。他把加湿器拆开,检查,修理好,加足水,让它喷出雾气;拿小苏打兑热水装在塑料袋里,套在花洒喷头上化解水垢;给抽油烟机清理油斗;又找出备用椅子脚套,给家里所有椅子更换保护套。
栗栗说,你再看看阳台花,不知道是不是闹虫子,最近叶子都黄,片接片地死。
老王到阳台去看,远远地大声说,是虫子,是红蚜虫。他把七八盆植物,刺梅,仙客来,四季海棠,等等,都搬到客厅,打开窗户,用喷雾器逐片叶子喷杀虫水。
遇到他喜欢歌,他就跟着哼哼,说,这歌在阿尔及利亚也特别火,卖烤肉小摊子上都在放。
她看他怡然地忙里忙外,心想如果是第五岳干这些家里杂务,是什样子?他那双拿摄影机手,去刷抽油烟机油斗?难以想象。出于多年习惯,她非常想给老王讲述第五岳这个人,讲他工作,他长发和光头,他不同于常人说话行事方式。他们向如此,把所有单独获得见闻倾诉给对方,逐个细节讨论,然后就像起经历那件事。但现在她需要悄悄锁起个抽屉,不让他翻动。这种罪恶感带来刺痛也被藏进抽屉里,留待无人时拿出来,咂吮那新奇苦味。
她掰他手,掰不下来。他身子在被子里半真半假地挣扎,弄得被子抖动出道道暗风,在身周窜来窜去。他说,你从来就不接受教训。你高三那年冬天冒出脸痘,你天天挤,挤得脸上块块红肿,老师都问你是不是过敏。你都忘?
想起来。那难看嘴脸你都记得?
他笑道,当然。
哎呀,真想杀你灭口。
可是你好看嘴脸也都记得,从比例上来说,还是好看更多。
夜里他们过次夫妻生活——用还是十九岁那年第次交媾姿势。他们尝试过新体位,但总不如最开始熟练舒服——过完,先后去卫生间清洗,又回到床上躺平。她说,你在那边,会想这个吗?
有时候想。
会憋得慌?
有时候会。跟你说,有几个同事会去找妓女……他翻个身面向着她,夜灯照上去,还是中学里那个后座男生脸,带着难以消除天真和轻信。他说,他们不敢找黑妞,怕传上艾滋,但当地个小黑居然能给他们找来白种人妓女。
她笑。那你动心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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