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曹啸东下悟。他边低头解开大腿上吊带箍,边说,娟,还是你有格局。惭愧,惭愧。大城市姑娘确实不样。娟,你命中注定,要做人生
听这个,这歌不上档次,太俗气,配不上们小公主。你再听遍要考级曲子吧,A小调协奏第、第三,还有D大调第五,好不好?要培养乐感,你就得抓紧切时间磨耳朵,知道吗?
球球鼻子底下噘出朵肉喇叭花。孙娟说,大过年,放过孩子吧。不听蔡依林,听王洛宾、张玮玮行吗?要不,山姆·史密斯?约翰·传奇?魔力红?
曹啸东拿出手机,找到高师母微信,除夕那天他微信时,跟高师母约初六上门看望,他在旧聊天记录里搜到地址,输入导航仪。里面林志玲柔声说,开始导航。他伸手把导航调成静音,把自己手机递给孙娟,边倒车,边下令,你拿手机,连车载蓝牙,打开音乐APP,找主页里“创建歌单”……对,选第个,“历年全英音乐奖获奖精选”,放吧。
车在爱莉安娜·格兰德歌声里,开上夜晚道路。
不能给孩子听烂大街口水歌,这是曹啸东无数条规矩之。打认识他,孙娟就发现,他是堆走动规矩。自从十七岁离开家乡白泥沟子村榆树大队,他像个勤勉登山者,十年如日,用“规矩”和“品位”当作岩钉、绳子,心意攀向心目中“上等人”峰顶。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先切掉是名字,他上大学就换身份证,跟整容样,给胎里带名字垫鼻子、割双眼皮。孙娟是结婚之后跟他回老家,听村里老人喊他,才发现他本名叫曹冬柱。大学二年级别男生牙不刷脸不洗,打游戏,看日本女优片、看NBA,天两顿泡面,他看是BBC纪录片、IMDBTop100电影、网球比赛、高尔夫比赛、F1方程式赛车、美国职业骑牛大赛、威斯敏斯特全犬种大赛。他按营养书里食谱调配三餐,拿学校食堂甜豆腐花当餐后甜点,俨然在演部落难贵族电影。
三年级,他所在学院跟国际文化学院搞联谊会演,彩排时有个红裙女生在台上跳弗拉门戈舞,他在音乐教室最后排坐下来。等着向那姑娘搭讪,要她宿舍号和手机号,那个女生叫孙娟。两人头次约会,在学校电影院看场五块钱老电影,《风月俏佳人》,孙娟哭得两手都湿,他冷静地递鼻涕纸,回去之后跟茱莉娅·罗伯茨演美国妓女学用牙线。
要学东西还太多,岩钉越打越密:学打网球,学喝咖啡,学鉴赏西洋油画,学跳华尔兹,学花袜子配牛津鞋,学标准普通话和英式英语……如果不是城里没有培训班,曹啸东很可能会去学打马球,查尔斯王子爱玩那种。他个头米八五,班长和体育老师常游说他加入篮球队,他回答是不屑地微微笑。
读研时他买回蒸汽熨斗和熨衣板,跟个英国人似,每天穿熨得丝不苟衬衣长裤去见导师。孙娟第次跟他上床,发现他居然戴着箍在大腿上衬衣夹子吊带(那玩意长得像女士吊袜带,用来拽住塞在裤子里衬衣衣襟,令之不随上身动作乱窜),笑得满床打滚。
她说,过犹不及啊,东,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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