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答案很妙,捧孙娟贬自己,还带着些过于有自知之明凄然。也是很久之后,孙娟才知道他没说实话,没完全说实话。他想要儿子,是想要个小号、克隆自己,把自己从头养育遍。
那个被裹成豆荚女婴,交到曹啸东手里,他两手接过,手擦泪,用带眼泪手拨开豆荚皮,看她脚,脚玲珑像枚大豌豆,五个脚趾齐崭崭,宛如曹啸东脚小号复制品。更多泪掉下来,新爸爸哭得呜呜出声。旁边人都含笑,总算抱上小棉袄,瞧这爸爸美!激动!
脚是个人根。这关于根耻辱,未在曹啸东身上绝灭,顽强地传下去。
车驶过自动抬杆,开进小区门。这时大部分人在屋里团圆,马也都在厩里静伏,两边车停得满满,曹家白车,好比大块年糕,蠕动在酒足饭饱、满满当当肠子里,吞咽困难。路上有两个半大男孩放炮,见车来,还是把捻儿点燃,才跑开。曹啸东只得停车等着,砰,第声上天,当,第二声在半天炸开,团白烟。还没完,车刚开动,天上炮筒子掉下来,咚地砸在车
统治者对霸权不满。女孩兴致回来点,笑着吐出点舌尖。曹啸东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保持沉默,宽大为怀,再专制霸权,也得允许有人发泄不满。他看眼后视镜,说,复习下要跟高老师说什。第个问题是什来着?
女孩怏怏地说,第个问题,画素描时候用手擦抹这种方法,该,该怎用。
然后呢?然后跟高老师聊点什?
聊画展。
对,“欧洲新古典主义珍品展”,你都看到谁画?回想下。
说完他又给孙娟派任务:给球球约节今晚线上外教课。孙娟说两个APP名字,问约哪个。曹啸东说,约前面那个。后面那个,在论坛上看到人说,他家外教里有黑人!
球球被人世确认第天,还不叫球球,还只是报告单上“阳性(已孕)”四个字。曹啸东看着那单子,眼圈慢慢红,把那张纸搁在床头柜上,霍地起身,转身面对孙娟,个膝头落地,整个身子矬下去。孙娟小小地惊下,骇笑道,哎呀,你干什?!求婚你都没跪,现在想起下跪?这是母凭子贵?他伸手摁着,不让她动,娟啊娟,谢谢你,谢谢你给这个机会。又对着她肚子说,宝宝,bienvenue!
Bienvenue,法语“欢迎”意思,是曹啸东会十来个法语单词之。后来他常说,跟女儿讲第句话是法语。
后来孙娟才明白“给这个机会”是什意思。
整个孕期,屋里整天播放古筝、古琴,舒伯特、巴赫、海顿、格里格、柏辽兹……听得孙娟烦不胜烦。曹啸东正色道,是给你听吗?是给咱儿子听呢。起初几个月,他认定是儿子,七个月产检时候,提前托人,塞钱,被告知是女儿。曹啸东脸上有秒愕然,很快拉起个惊喜笑遮挡。孙娟擦掉肚皮上黏糊糊显影凝胶,他扶她起身。走到过道里,她半玩笑半试探地说,失望吧?不能给你们老曹家继承香火。曹啸东说,曹家有什好东西可继承?是希望儿子随你。是女儿,随,长对齐头脚丫子,辈子让人笑话土气,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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