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母姓周,叫周什莉。人当她面,呼为周老师,她不在场时,人对她代称是高师母,都用不上本名。她个头将近米七,腰背那挺直把,永远有种中学老师板正威仪,显得更高挑,头自来卷头发束在颈后,束不住,堆在头顶和两颊周围,每绺头发上明暗都不相同,金丝眼镜连着链条,两道弧线末端消失在头发浓云里。
今晚这个奓着两个白面手、头发有点乱糟糟高师母,愣在门里,低声说,小曹,小孙?你们怎来?
孙娟在这刻,心轻微地沉沉。曹啸东声音亮堂堂地笑道,春节那天跟您和高老师约过呀,而且们不是每年都初六来嘛。他说到半,声控灯灭,又亮。
高师母张大嘴,用猛地往里吸气方式说个无声啊。对对,哎呀你们瞧,老年,记性又差大截,约好事,忘到五里地外去。
笑声在几张脸之间弹来弹去,到底没掉地上,曹啸东说,哈哈哈哈哈,周老师瞎说呢,您哪点跟“老”沾边?精神头向比们年轻人都好。看这红毛衣衬,更显得满面红光!高师母从遭遇埋伏错愕中缓过
窗上。球球惊叫声,车外那两个男孩像小野狼似笑出口白牙。
曹啸东狠狠地说,不好好教育就不要生!就该有个儿童监狱,把这种兔崽子扔进去,关半年两个月,啥毛病都好。
球球说,爸爸你也说“啥”。
曹啸东说,是,爸爸道歉,以后咱们互相监督。说到这个放炮,咱们中国最伟大小说《红楼梦》里,有个灯谜就是关于放炮。让妈妈给你说,你妈是《红楼梦》十级学者。
孙娟说,原来还没那俗哦?还懂《红楼梦》呢……嗯,那个灯谜是这说: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她正要解释意思,前面岔路口有辆蓝车开出来。曹啸东说,太好,这车走就有车位。
却见对面路上来辆黑车,跟向外开蓝车错身而过,打亮转向灯。孙娟就像解说比赛似,道,它也要进那个车位。曹啸东不说话,猛地踩脚油门,车里三人同时倒在椅背上。对面黑车也加速,球球叫道,爸爸,要撞!曹啸东说,不会,他会刹车。果然在冲向路口最后刻,黑车认,停下来。白车在离黑车几米地方拐进去,奖品在不远处等着,个方正、可爱空车位。
孙娟说,下次别这样。万那个司机也跟你想样,怎办?
曹啸东从鼻窟窿里哼出声笑,他双手打方向盘,盯着后视镜,往车位里倒,说,球宝,看到没?做人就是得硬,得拼,不能。你不,就是别人。
他们下车,提礼品袋,进楼门,上电梯。曹啸东对着电梯钢门,把头顶头发反复拨松。
几年前他们第次带球球过来,介绍人说,你看哪个门口有大堆废报纸废木料,那就是老高家。废报纸是擦笔用,木料是钉画框用,高老师几十年直自己做框子。楼道里声控灯亮起,三人走到那被几捆木条围绕防盗门口,曹啸东回头最后检阅下他小部队,揿下门铃。门过会儿才开,开门是高师母。门打开刻,三人同时说,周老师过年好!周奶奶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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