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孕或不育会带来某种“时不待”紧迫感,甚至逼你开始思考人生中那些看似无稽或遥远问题,比如母性冲动究竟发自本能,还是不孕不育羞耻感?比如妻子是否比丈夫更有资格做出生育决定,而这个决定余波又将怎样影响彼此未来——你们之间关系会走向何处?没有
仇敌忾”假想崩塌,他们悲伤也分开,隔离,再也无法汇聚成同片水域。到后来,他们不管跟对方说什都像是错,两人近乎无话可说。他们开始各行其是:苏昂每天沉浸在深深自怜自伤之中,平川则已跳入创业深坑——他和几个朋友正在用业余时间开发款App,回家时间也越来越晚。
要到很久以后,苏昂才能意识到当时她给予平川压力。他没有愤怒余地,没有发泄通道,因为苏昂把自己看作唯受害者。他们默默固守着各自缺失,而这缺失又将他们逼到各自性格极端。他们发觉自己在定程度上已无法容忍对方。
那段时间,当他深夜归来,常会发现家里盏灯都没开,而苏昂蜷在沙发上动不动,形成片令人窒息阴影。
“你要这样到什时候?”有天,他终于受够她那种自毁灭般任性情绪。
“不知道啊,”她心中那股怨气腾涌而起,巴不得跟他吵上架,“又不像你那冷血。”
“冷血?你觉得不难过?不就是没像你样把自己关在家里天天哭嘛!”
“你当然不用哭,怀孕又不是你!做三次人流也不是你!”
“所以孩子是天底下最重要事情?”平川看她神情,就好像她说话时候还带着病菌,甚至可能具有传染性,“你人生里就没别?你怎变成这样呢?”
苏昂泪水再次滚滚而下。平生第次她开始恨他,正因为内心深处她明白平川指责是对。是,她发现如今自己除生育能力之外很难再专注于别任何东西,看到街上孕妇总是觉得嫉妒而苦涩,就连孩子们在公共场所跑来跑去样子都让她难以忍受,下班后也不再愿意去酒吧或见朋友。于是她变得越来越孤僻,总是独自咀嚼着同个问题——“为什是?为什是?”三次流产像鱼饵样诱出她身上最糟糕部分,甚至改变她对世界看法——正如平川所说,生孩子变成唯重要事情。那些痛苦时刻冲击力是如此强烈,就好像她永远只活在那些时刻,其他所有事情都不再真实。她从个活泼有趣、生机勃勃人,变成容易受伤偏执狂。而她不知道该怎变回来。
最痛苦不仅仅是失去三个孩子,更在于未来不确定性。苏昂想知道她生活将会变成什样子——她什时候可以放心地再次怀孕?她是否注定永远无法成为母亲?她和平川会变成怎样对夫妻?她是如此渴望个孩子,可想到怀孕就会被恐惧淹没,宛如某种创伤后应激障碍。她该如何逾越这种矛盾?更何况,她和平川性生活已经约等于无。有天夜里他们躺在床上,他忍不住伸手过来想爱抚她,但她背过身去,坚决地把他手甩开。她完全不想让他碰她——她心里也知道这不是他错,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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