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信。它显露在妈妈征询爸爸意见眼神之中,显露在物理老师提起文科生语气之中,显露在周围人对“女司机”“女博士”“女强人”调侃之中,显露在整个法律圈“男性俱乐部”氛围之中。
还记得大三大四和同学去法院旁听庭审时,苏昂无法不注意到那几乎是个男人世界——法官是男性,书记员是男性,出庭律师也大多是男性。她观察着那些“硕果仅存”女律师,在心里默默做着笔记:中长发或长发最好——但也不能太长;高跟鞋和裙装是首选,但鞋跟不能太高,裙子也不能太短;需要表现得自信,但绝不可咄咄逼人;需要尽可能多地微笑,但切忌“卖弄风情”;愤怒时必须控制自己动作和语调,以免显得过于情绪化——尽管男律师情绪化反倒更容易赢得陪审团心;哦对,整个庭审过程中还得说上无数次“谢谢”和“对不起”……女律师总是面临着双重标准和双重约束,如果说男性对手进攻方式是近身肉搏,她们战术则更像是击剑。法学院有位女教授曾特地用堂课时间提醒所有女生:她们外表和举止将受到来自法庭每个角落无情审视,所以必须密切注意自己穿着、语言和行为方式。“记住,”教授用种冷静得近乎冷酷语气说,“要做法庭上每个人都喜欢人。”
也许这就是为什她早早打消成为名出庭律师念头——她消化不这些现实,也无力质疑那种笃信。初入律所时她留心四周,发现工作环境相比法庭确更可接受。但有些过于强大事物不会凭空消失,它们只是潜伏在折缝和阴影里,以更微妙形式呈现。起初是发现没有足够女性mentor(导师)可供选择,继而意识到身居高层女性榜样本来就少得可怜。律师事务所合伙制结构助长“男性俱乐部”风气,如果你不打高尔夫球,你天然就处于劣势。苏昂女同事中只有极少数人有孩子,这事实令她察觉到家庭与事业绝无可能兼容。即使你下午5点半下班去学校接孩子,然后晚上在家干上四个小时活儿,你仍然会被认为“没有尽到本分”,或是“自动放弃晋升机会”——在这种情况下你根本就接不到大案子,自然也就没法向律所证明你价值。于是许多女同事“自动”选择离开,当起全职妈妈,或是转行去做时间更灵活工作。但与此同时,她从未听说有哪位男同事为家庭而离开律所。无数次地,她从他们发号施令神态、他们相互拍打肩膀姿势、他们对她们说话语气中看到那种笃信。“别浪费时间,”他们仿佛在说,“这终归是个男人世界。”
渐渐地,她学会适应那种笃信。当平川开车时调侃起路边正在倒车“女司机”,她也和他起露出心照不宣微笑;外出开会时遇见挺着孕肚女律师,她会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你为什不待在家里”;已为人母女同事转行去做公司法务,她不仅认为那是明智选择,还会由此构想自己未来职业路径……现在想来,其实她们直被禁锢在种伪造生存经验里,以至于自身真正天赋和潜能已无法被界定与辨识。诱惑是那些难以兑现承诺——感恩丈夫、懂事孩子、幸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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