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回过神来。“你肯定没种过水稻吧?”她突兀地问。
“……没有。”
她宽宏大量地笑笑,又带着点苦涩。
“太辛苦,是说种水稻。辛苦得就像地狱。普通大米卖4泰铢1公斤——可是上次公厕也要4泰铢!种水稻花销那大,还能剩下多少钱?是啊,现在有机器可以提高效率,但也很昂贵。买碾米机,买打谷机,买拖拉机,买种子、肥料、杀虫剂,花钱雇人收割,花钱雇人搬运……年到头都在工作,卖米却赚不到钱。有时候年景不好,没有雨水,或者雨水来得不是时候,结果水稻都坏,切都完。”
她点起根烟,深深吸口,留下个玫红色唇印。
矿泉水瓶轻轻碰下,眼神交汇间,她们都明白对方知道自己来历——远非全部,却是个人想在陌生人面前藏起来那部分。但她们同时也在对方眼神中读出坦然,这意味着她们不再视彼此为陌生人。
梅在两人初识那个晚上便已猜到她来意。她知道公寓附近那家鼎鼎大名诊所,当然,再加上苏昂浑身散发出焦虑。“很会看人,”梅盈盈浅笑,“毕竟这曾是赖以谋生本领……”她又仔细打量下苏昂,目光中有些许惊讶,“但是今天看见你,感觉和上次完全不同,你看起来很放松,也开心多——发生什?”
苏昂感觉这个问题要经过很长距离才能抵达她大脑中存储答案部分。
“也许是因为……因为认识些朋友吧,”她含糊地说,“生活那充实,都没时间去焦虑。”
“比如说来逛go-gobar?”梅笑得狡黠。
“比如说来逛go-gobar。”苏昂也笑。她告诉梅刚才见闻,包括与保罗相遇,以及他那套“猎食者”理论。而梅边听边喝着啤酒,不断轻轻摇头。这些男人,这些来自另个世界farang,她感叹道,他们永远无法想象贫穷,无法想象个人愿意付出怎样代价来逃避贫穷。那多farang辞职来泰国旅行,是因为他们知道回去就能找到工作,但想想泰国农民有多渴望稳定收入吧!
苏昂明白她意思。也许个农村家庭女孩最深刻恐惧是贫穷,所以当她有机会在色情场所工作并养活自己,似乎不能算是多沉重牺牲。
“羞耻吗?别跟谈羞耻。在泰国,唯耻辱就是贫穷。做酒吧女郎当然并不伟大,但如果她能存下钱来,早早独立,她可以寄钱回家,给爸妈买块地,或者做点小生意,也许还可以结婚。这样她们就能得到家人和同乡尊重……”梅语调中透着淡淡感伤,“这不就是每个泰国女孩想要吗?其他选择?种田,带孩子,等酗酒丈夫回家?”
“但也肯定有很多人没法存下钱来,甚至染上d,y或赌瘾,连自身都难保,不是吗?”
梅没有回答她,因为群嘈杂farang正经过她们身边,走向NanaPlaza。那群人由个光头、花臂、挺着啤酒肚西方男人带领着,他们在群体之中找到寻欢之行正当性,因此格外亢奋,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笑,每隔几个字就是句脏话。男人看见性感Nut,他频频回头,用目光揉皱她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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