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希望,”他终于有些吃力地说,“你不会为孩子变得不像你自己。”
苏昂从他语调中捕捉到什,她只觉得头脑里有团理不清线纠缠在起——他们本来都快要走出森林,他却忽然转身,朝另个云山雾罩未知之处走去。他们沉默着,手也分开。空气中萦绕着犹豫不决,但两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挑明。
他转向她,张张嘴,又闭上。然后似乎改变主意,说出真正想说话。
“你知道不会表达……就是觉得,怎说呢?你不是这样,不是只满足于这样……”他停顿下,挠挠后颈,“直在想,如果……如果创业成功,你就可以去画画,去读书,去学那些你喜欢设计……”
苏昂觉得自己明白他在说什,又好像个字也听不懂。他话简直像洪水从她体内横冲而过,将她推出自己身体。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脖子上,就像是在人为地模
笑起来,“因为是嬉皮?”
平川摇摇头。“或者是艾伦那样妈妈,”他移开目光,露出笑容,“很独立,很自,怎说呢?小孩同学来家里玩,你会给他们人杯啤酒。”
他从未告诉过她,即便在没有考虑过为人父母那段岁月里,他也偶尔会想象她作为妈妈样子——往往是在他们起去有孩子朋友家做客时候。他把手放在她膝盖上,向她描述自己想象:苏昂不会像他们朋友那样,让妈妈身份挤压和侵占她精神世界;她不会喋喋不休地谈论孩子、学校、夏令营和学区房,也不会嘴里说着只要健康快乐就好,暗地里却逼孩子学钢琴学外语、上各种辅导班,发现成绩欠佳便焦虑得睡不着觉……她会是那种仍保持着某种散漫酷劲儿妈妈,理直气壮地拒绝永远把孩子需求放在第位;她能体谅孩子成长艰难,即使争吵不可避免,也不会过分沉溺其中;不过,也有可能,她会把自己成长过程中遗憾和欲望投射到孩子身上,默许他在不适当年龄抽烟喝酒,鼓励他虚度最美好年华,支持他去追寻不符合主流价值观梦想——玩危险极限运动,去非洲盖房子,在危地马拉做田野调查,在泰缅边境援救被地雷炸伤大象……
“徒手攀岩那种可没法接受。”她笑着打断他,但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不知道他们对话在往哪个方向发展。
“打个比方嘛。”
“那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他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个浅笑,好像个孩子感到困惑时那种笑容。
“也可能都样,”苏昂说,“没准从孩子出生那刻起,你就再也不是原来你。统统落入俗套,说不定变本加厉——切以孩子为中心,还不能接受他只是普通人,定要学奥数,上名校,当律师,进投行……”
平川手在她膝盖上移动着,她再次明显地感到他心中焦躁。他似乎早想和她说说某些事情,但苦于无法表达自己,又担心开口就会出错。
“记得白姐吗?们法务同事?”她看到他点头才说下去,“当妈前她最不屑那些鸡娃家长,现在完全变个人。拼命要把儿子送进‘海淀六小强’,开会时候都在偷偷做奥数题,周末从早到晚陪儿子坐在补习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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