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只道:“凡事有始必有终,今番小乙既问首,便当问尾,史家兄弟既答,也须答全。”
史进道:“直是个迂阔,也罢,你便问完就是。”
燕青因笑道:“这第三问便是:前番小乙唤史家兄弟作‘大郎’,兄弟只骂小乙唐突,道是你没得情分,不肯与来叫。今趟史家兄弟既是已承小乙情,你便也有情分,却是敢问史家兄弟,如今小乙若再唤你做‘大郎’时,可还唐不唐突?”
他那厢说罢,只是毫厘不错儿把眼将那史进望着,史进心道,这燕青腔调恁生怪致,方才还是个万般精细油子,此刻又直似个痴汉,因此道:“还当是甚鸟事?便是这个,既是你有恩于,你便叫就是,又不得吃
,便教你砍头去便是,若吭声时,不算好汉。”当下直要脱那衣裳还与燕青,燕青忙来相阻,只管把他手捉,笑道:“小乙岂是那般小人?绝非此意,兄弟何以如此任气?”
史进因推他去,恨道:“若非你这厮平白假冒鲁家哥哥,史大郎岂会承你情?”
燕青听得他此说,却是敛嬉笑去,当时正颜色,只道:“看来尚无需三问,只是两问便得正解。”
史进道:“你道甚?”
燕青只道:“诚如史家兄弟适才所言,你平素心下只是不肯当真认小乙这个兄弟,今趟在那河边时,小乙若是以真声相示,你又恁生会受好处?小乙因见兄弟身上有伤,其时又入暮风凉,只怕你遇水惹伤寒去,又心知兄弟素与那鲁大师交好,当时忙乱之中只好出此下策,权且先扮作鲁大师诓你穿衣裳去,其余只是从长计议,”又道:“小乙此番言语句句属实,都是真心,若是史家兄弟要来怪罪,小乙只认便是。”
史进教他说,口里肚里倒是全没辞,心急道:“这厮嘴子恁地真利害,说东是东,指西是西,教他说,直显出理屈,便是怪不好怪他。只恨他平白与那时迁两个说恁些个龙女聘礼风话,却直太轻薄,此番也不好相提。”当下只来兀自发怔,却不得出声。
那燕青最是个善察言观色,当时见他神色,便知事已成八分去,因此也不催他那厢表态,只又与他点盏茶,史进心下有些通融,又略感口燥,便拿来吃,燕青见他肯吃,又将碟杏果糕点与他,史进见那果盘精巧,想起日肚里无食,也不推却,只管来吃。燕青只在那厢看他,也不来说话。待史进吃完,心里倒才开窍,只感他此行端是有头无尾、有始无终,气也没出得,架也没打成,却只平白显出那燕青比自家豁达知理三分去,如此想,倒生出几分不自在,只急急站起来道:“兀那燕青,今日之事,你既有理,也就罢。便直当是你今番帮回,史大郎是个知恩图报,口上不说,心尖自然惦着,他日你若要甚报答,放个话儿时,自当来报,目下便走。”
那燕青见他如此,却也长身而起,直张臂将他拦住,史进不解,道:“你这是干鸟?”
燕青笑道:“史家兄弟却是好会忘事,方才你只答小乙两问,还有问未答,恁生就想走?”
史进道:“你这厮端糊涂,如今事既已见分晓,须也承你情,你却还问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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