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道:“敢是也念做‘孤’?却做如何写法?”
朱武笑道:“写法也作‘孤’,左子,右瓜。”他见史进发愣,便存心卖弄番学识,只来笑道:“大郎休要不解,既然写做‘孤’字,便须得那‘孤’心,‘孤心’何解?不群不党,不和不同,天下众生,只人。因此全天下‘孤’字,都做不同‘孤’,此‘孤’是此‘孤’,彼‘孤’是彼‘孤’,各怀各‘孤’意,适才大郎所问‘孤’,与今趟所答‘孤’,也不做个‘孤’,须知全天下之‘孤’,便如全天下之孤人,虽则表面般皮囊,内里却各有不同,各自孤悬浮寄,各自孤苦生。”
当时说完,意甚自得,却见那史进再不出声,只又痴看那榜文刻,朱武因见自己番妙语,不得人解,也颇寂寥,只闷闷相陪,两人站时,那史进忽地抻手猛撕,将那榜文就此揭,直来揉做团。朱武大吃惊,道:“大郎这是作甚?”
史进也不来答,只道:“若撕这榜文时,该当何罪?”
朱武道:“只榜文,公明阿哥欲将天意公布示众罢,究竟不关利害,且前番等兄弟也都览过,大郎揭下,倒无大干系,只是你却揭它作甚?”
贼星时迁”,他心道:“倒甚贴切”,看得“地僻星李忠”,则道,“却不省分晓”,看得“天巧星燕青”“天杀星李逵”,暗笑道:“这也中。”看得“天微星史进”,心道:“这便是,微字作何解?却也省它不得。”当时不做计较,只胡卢过,又看到“地佑星郭盛”,因笑道:“郭家哥哥确是恁个,闲常鲁莽,多仗他庇佑。”到“天机星吴用”“天魁星宋江”,心道:“这也中。”不时睃得那“鲁智深”名目,忙去窥那前面是甚,却见“天孤星”三字。当时那史进心中滞,猛想到那夜慧常长老所言,懵刻,再看那字时,却只觉心底片混沌,似熟还生,时间却似是全然不识得这些个字,也想不出它作何解注,他只痴站那处,兀自把眼将那“天孤星”翻来覆去看百十回,愈看愈是头中作痛,多时,心中呐呐道:“你这蠹虫,你分明识得这字,这自是个孤字,却佯装不识得作甚?又还再看它作甚?”
当时那朱武见他那处发怔,踱来笑道:“大郎,缘何看这般持久?”
史进半晌不答,终道:“朱武哥哥,你却瞧那榜上鲁家哥哥名目处,那却是个天甚星?”
朱武望去,笑道:“还当大郎要以甚奇词僻字来考校哥哥金石之学,原只来同哥哥做耍,那自是个‘孤’字,萧先生笔法疏脱,甚得字意。”
史进道:“却瞧那不是‘孤’字。”
史进只道:“忽然发狂,便来揭,也不作甚。”
当时心下恍惚,也不告辞,便自走。
朱武、杨春两个均感诧异,望他行远,只道:“大郎想是连日奔波
朱武心道:“大郎敢是起玩心,却陪他做耍。”因笑道:“大郎却道是甚?”
史进道:“不知是甚,只不是‘孤’,朱武哥哥,你博文饱学,可有甚字,瞧着像‘孤’,却又不是‘孤’?”
朱武笑道:“瞧着像‘孤’,却又不是‘孤’,确有字。”
史进喜道:“甚字?”
朱武道:“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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