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打热水来给他洗。到伙房,与炊事员讲,这个月五钱油全数领出来,以后就领生菜,不再打熟菜。炊事员问:“来客?”说:“可不!”炊事员就打开锁柜子,舀小匙油找个碗盛给,又拿三只长茄子,说:“明天还来打菜吧,从后天算起,方便。”从锅里舀热水,提回宿舍。
王生把衣裳脱,只剩条裤衩,呼噜呼噜地洗。洗完后,将脏衣服按在水里泡着,然后件件搓,洗好涮好,拧干晾在门口绳上。说:“你还挺麻利。”他说:“从小自己干,惯。几件衣服,也不费事。”说着就在床上坐下,弯过手臂,去挠后背,肋骨根根动着。拿出烟来请他抽。他很老练地敲出支,舔头儿,倒过来叼着。先给他点,自己也点上。他支起肩深吸进去,慢慢地吐出来,浑身荡下,笑,说:“真不错。”说:“怎样?也抽上?日子过得不错呀。”他看看草顶,又看看在门口转来转去猪,低下头,轻轻拍着净是绿筋瘦腿,半晌才说:“不错,真不错。还说什呢?粮?钱?还要什呢?不错,真不错。你怎样?”他透过烟雾问。也感叹,说:“钱是不少,粮也多,没错儿,可没油哇。大锅菜吃得胃酸。主要是没什玩儿,没书,没电,没电影儿。去哪儿也不容易,老在这个沟儿里转,闷得无聊。”他看看,摇下头,说:“你们这些人哪!没法儿说,想净是锦上添花。挺知足,还要什呢?你呀,你就是叫书害。你在车上给讲两个故事,琢磨,后来挺喜欢。你不错,读不少书。可是,归到底,解决什呢?是呀,个人拼命想活着,最后都神经,后来好,活下来,可接着怎活呢?像邦斯那样?有吃,有喝,好收藏个什,可有个馋毛病,人家不请吃就活得不痛快。人要知足,顿顿饱就是福。”他不说,看着自己脚趾动来动去,又用后脚跟去擦另只脚背,吐出口烟,用手在腿上掸掸。
很后悔用油来表示对生活不满意,还用书和电影儿这种可有可无东西表示对生活不满足,因为这些在他看来,实在是超出基准线之上东西,他不会为这些烦闷。突然觉得很泄气,有些同意他说法。是呀,还要什呢?不是也感到挺好吗?不用吃上顿惦记着下顿,床不管怎烂,也还是自己,不用窜来窜去找刷夜地方。可常常烦闷是什呢?为什就那想看看随便什本书呢?电影儿这种东西,灯亮就全醒过来,图个什呢?可隐隐有种欲望在心里,说不清楚,但大致觉出是关于活着什东西。
问他:“你还下棋吗?”他就像走棋那快地说:“当然,还用说?”说:“是呀,你觉得切都好,干吗还要下棋呢?下棋不多余吗?”他把烟卷儿停在半空,摸下脸,说:“迷象棋。下棋,就什都忘。待在棋里舒服。就是没有棋盘、棋子儿,在心里就能下,碍谁事儿啦?”说:“假如有天不让你下棋,也不许你想走棋事儿,你觉得怎样?”他挺奇怪地看着说:“不可能,那怎可能?能在心里下呀!还能把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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