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转身要进门里,就听见六爪声音:“叔叔,爹叫你去。”回头看,六爪用异指勾弄着衣角站在场中。随六爪到他家。进门,见肖疙瘩斜起上身靠在床上,不觉心中喜,说:“呀!老肖,好多吗?”肖疙瘩扬起手指,示意坐在床边。坐下,看着肖疙瘩,肖疙瘩仍旧枯缩,极慢地说,没有喉音:“求你件事,你必要答应。”赶紧点头。肖疙瘩停停,又说:“有个战友,现在四川,在部队上残废,回家生活苦得很,这自然是对不住他。每月寄十五元给他,月月不敢怠慢。现在不行——”心下明白,急忙说:“老肖,你不要着急,有钱,先寄给他——”肖疙瘩不动,半天才有力气再说:“不是要你寄钱。女人与娃儿不识字,不行,要写封书信给他,说最后还是对不起他,请他原谅先走——”呆,心紧紧缩,说不出话。肖疙瘩叫六爪过来,让他从箱里取出个信封,黄皮纸,中间个红框格。上面有着四川地址。仔细收好,点点头,说:“老肖,你放心,误不事。”转头看,却噤声不得。
肖疙瘩头歪向边,静静地斜垂着,上唇平平,下唇掉下来,露出几点牙齿。慌,去扶,手是冰凉。刚要去叫六爪母亲,想想不行,便将身挡住肖疙瘩,叫六爪去喊他母亲。
六爪和他母亲很快便来。肖疙瘩老婆并不十分惊慌,长长叹口气,与将肖疙瘩摆平。死去肖疙瘩显得极沉,险些使跌下。之后,这女人便在床边静静地立着。六爪并不哭,紧随母亲立着,并且摸摸父亲手。时竟疑惑起来,搞不清这母子俩是不是明白肖疙瘩已经死去,何无忧伤?何无悲泣?
六爪立会儿,跌跌地转身去小草棚里拿来那本残书,翻开,拣出两张残破糖纸,之后轻轻地将糖纸放在父亲手中,边张。阳光透过草顶些微细隙,射到床上,圆圆粒粒。其中极亮粒,稳稳地横移着,极慢地检阅着肖疙瘩脸。那圆点移到哪里,哪里肉便如活起来,幽幽地闪光,之后又慢慢熄灭下去。
支书来,在肖疙瘩身旁立很久,呆呆不说话,之后痴痴出去。队上人都来望。李立几个人也都来看,再也无笑声,默默地离去。肖疙瘩老婆与队上说要土葬,讲这是肖疙瘩生前嘱咐给她。
队长便派工用厚厚木板制副棺材。葬地方肖疙瘩也说过,就在离那棵巨树丈远地方。大家抬棺材,上山,在树桩根边挖坑,埋。那棵巨树仍仰翻在那里,断口刀痕累累,枝叶已经枯掉,却不脱落,仍有鸟儿飞来立在横倒树身上栖息。六爪在父亲坟前将装糖瓶子立放着,糖粒还有半,被玻璃隔成绿色。
当天便有大雨。晚上息下,又大起来,竟下个星期才住。烧过山上木炭被雨水冲下来,黑黑积得极厚。条山沟里,终日弥漫着酸酸味道,熏得眼睛流泪。雨住,大家上山出工。座山秃秃,尚有未烧完大树残枝,黑黑立着,如同宇宙有箭飞来,深深射入山裸体,只留黑羽箭尾在外面。大家都有些悚然,倚锄呆呆地望,星期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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