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不敢出来。当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父亲不觉得丢人,就那样骄傲地响声大气说出来,惊条街人。
那层房父亲共盖七间。父母住间,哥嫂住间。姐姐出嫁,但父亲特意给辟出间闺房。父亲说,恐怕不能像多头和二灯那样早早就嫁人。只要天不出嫁,家里就得有你住地方。
父亲这句话,温暖辈子。
6
有年正月初,父亲没有接到叔叔。月亮升起来,星星爬满天空,河里水因为结冰,又被寒冷冻裂,发出咔啦咔啦响声。零星鞭炮清冷寥寂,厚重夜色像水墨样铺排,把村庄整个都包裹。起初,直在河堤上陪父亲,后来实在冷得受不,先回家。河堤与街道就是个T字形,把那条街走完,要拐弯,突然回头看眼父亲。暗淡星光下,父亲矗立在河堤上,像棵长腿树。后来这棵树越来越矮,直至消失。不放心,又跑回河堤。堤上堤下河边对岸哪里有父亲影子!不敢大声喊,怕惊扰这黑夜。对岸堤上都是灌木丛,让夜色弄得鬼鬼祟祟。跑回家,堂屋里热气蒸腾,锅里水也不知道添几回,案板上面条码放得整整齐齐,母亲和姐姐在包饺子,留待明天早晨煮。气喘吁吁说,父亲找不着,哪里都没有。母亲把情况听完,头也不抬地说,他定是去大马路上接。恍然大悟。对岸河堤下面是大片高粱田,夏天们在河里洗澡,曾经到高粱地里吃甜棒。高粱田那边,就是新修大马路,端通到天津,端通到承德。叔叔每年都是顺着这条路来家。姐姐问,这样晚不来,叔叔还能来吗?母亲说,是家里有事?是车子坏?是煤矿没放假?真是急死人。坐在灯光暗影里嗑瓜子,想着在马路上焦急等待父亲,有点后悔个人先跑回来。母亲说,你爸就是死心眼儿,等不来就别等啊,这大冷天!抓把瓜子装到兜里,说去找他。母亲斥责说,黑灯瞎火,丫头家家瞎跑啥。冻不起他就回来,不用你去找!
父亲在灯影下吃饭场景充满忧伤,父亲怔怔,半天才动下筷子。面条挑起来,却没往嘴里放。筷子搭在碗上,面条搭在筷子上。开始还冒着热气,后来便成冻僵蚯蚓。叔叔初没有来,初二也没有来。不知道叔叔为什不来,那些给叔叔准备东西都摆放在储藏间,样样,笸箩、簸箕、沙斗子,凡是能用上东西,几乎都派上用场,就像穆桂英摆天门阵样。叔叔不来,们还不只是忧伤,还惶惶不可终日,总是担心着,惦记着,恐惧着。偷偷对姐姐说,叔叔不会是死吧?姐姐拍掌,嫌话说得不吉利。可转过脸去,她就把同样话对母亲说,母亲却没有拍她。母亲说,们今年可以多吃几顿烙饼。
天都大热,们接到叔叔写来封信,是写给父亲。解释他今年正月初没来原因,是因为生场大病。这封信只有半页纸,在们家每个成员手中传阅。叔叔写是连笔字,很好看,很大气。大家起唏嘘,总算解开心中疑团。大哥那年新定对象,脸上总有层桃色水气。他对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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