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父亲对馄饨赞不绝口。
父亲在家歇息时,不停地长吁短叹。他辈子没有这样无所事事过,面对突然出现大片空白时间很不适应。他总是很烦躁,而烦躁对病情没有好处。母亲跟商量,要不让你叔叔过来陪陪他?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叔叔会说话,父亲喜欢听他说话。叔叔如果能抽时间过来陪他几天,父亲高兴,说不定病就好大半。
平生第次到大队去打长途电话。电话机是那种带手摇柄。先要乡里总机,再要松山煤矿,再要机修车间。坐在排椅上等着。每次电话铃响都心惊肉跳。拿起来听,是别电话打进来。广播喇叭喊谁谁来接电话,就担心得不行,害怕把电话冲没。大约过个多小时,电话又响,拿起听筒,只听里面有个女声说,机修车间来。心阵狂跳,听到里面有人喊李海名字,激动得都要发抖。用很大力气告诉叔叔,父亲病,叔叔如果有时间,快过来看看他吧!叔叔问病情重不重,说是脑溢血。叔叔说,有生命危险吗?怔下,怕叔叔不来,果断地说:有!
可叔叔到来并没有让父亲哪怕有点点开心。他让父亲喝酒,父亲不喝。他让父亲吃饭,父亲不吃。他让父亲吃药,父亲也不吃。父亲厌烦摆在脸上,他总是把脸朝向里面,侧着身子,把后脑勺对准叔叔。两条腿编着十字花,甚至能感觉到他赌气般动不动。叔叔个人坐在炕头喝酒,喝得有滋没味。他只在家住宿,就匆匆回去。母亲送他出院子,送他走到河堤上,堤面上长满父亲接送他脚印,可惜那些脚印都被岁月尘埃埋没,肉眼看不出来。可那些脚印趟趟,都在心里。从家到河堤那五十米,叔叔没有说什,也觉得无话可说。不知为什,就有种叫作隔阂东西自动生出来,阻碍和叔叔交流。叔叔临走说两句话:自贡哥哥工资比他还高。海棠妹妹双鞋子花两百多。默然。不知道叔叔说这话是什意思,不管什意思,这话茬都让没法接。
现在想想,这里面应该有嫉妒吧。
叔叔这次又是空手来,而且没有撂下分钱。过去是因为穷,现在叔叔已经富裕,再这样毛不拔,连都有想法。但想法不会对任何人说。不说,家里人谁都不说,但相信,谁心里都是这想,包括父亲。父亲这次态度如此冷淡,不用猜也知道,原因就在这里。
那天,久不联系老叔来家,他是听说父亲有病特意上门来。老叔给父亲放二十块钱。张十块,两张五块,都有许多褶皱。二十块钱真是不多,可那是老叔心意。老叔是庄稼人,两儿女过得都不好。大儿子信神,每天祷告念经,经常吃上顿没下顿。女儿嫁在当庄,年纪轻轻就得脑血栓。老叔辈子土里刨食,看上去比父亲还要苍老。老叔坐在炕沿上,几十年干戈都成书里故事。父亲下子眉目清朗,二十块钱仿佛就是座桥,连接以往所有岁月中坑坑洼洼。那些坑洼原来只值二十块钱,稍稍有点心情就可以填满。那晚老叔想回家吃饭,父亲说啥也不放他走。母亲炒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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