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晚上就再擀次吧。”
姐姐高兴地说:“好!”
晚上面条,母亲又减半面。母亲和面时候,父亲就去菜园子里给烟叶打尖儿。不打尖儿烟苗就往高里蹿,长得像树样。饭熟叔叔却不肯上桌子,说要和大哥起吃。大哥就是父亲。母亲说,你大哥在菜园子里干活呢。叔叔问菜园子在哪里,母亲迟疑下,说:“在甜水井边上呢。”
叔叔说:“去找。”
母亲说:“你不认识路。”
从炕上爬起来,自告奋勇说:“认识路,带叔叔去。”
说来也怪,叔叔没来时,眼睛肿得像烂桃样,啥也看不清。这种情况已经有两三天。叔叔来天,吃三块奶香味糖,眼疾也大好。叔叔牵着手,往菜园子方向走。发现叔叔高身量,白皮肤,重眉大眼,大背头根不乱。穿身毛蓝色中山装,完全是副干部派头。从打看清叔叔,就喜欢上他。甜水井是们这条街饮用水,哥哥挑水就来这里。路过几户人家,话痨样介绍这家人叫多头,那家人叫二灯,都是要好小伙伴。还说甜水井井壁上有麻雀窝,有天,亲眼看见只小麻雀从里面飞出来,却不敢飞回去。小麻雀在井沿上喳喳地叫,等来它妈妈大麻雀,大麻雀张开翅膀把它抱走。这边有甜水井,那边就有苦水井。苦水井洗头头发是黏,用梳子都梳不开。但队里牲口不怕苦,它们统统喝苦水井里水,喝得咕咚咕咚。也不知道说话叔叔爱不爱听,不太好意思看叔叔脸。他也实在是太高,站在身边,像棵树样。
父亲从老远地方看们走过来,就用握着把烟叶手往回轰们,说你们先去吃饭吧,干完活再回去。叔叔说,跟大哥起吃。父亲看着大片烟地说,你先去吃,你先去吃。干完还得等会儿呢。叔叔就牵着手回来。桌子上他个人吃面条,又把那只盆子吃得空空荡荡。叔叔打着饱嗝坐在炕沿上抽烟,失望地小声对姐姐说:“以为面条能剩下些呢。”姐姐说:“馋是吧?馋就咬嘴里子。”愤怒地叫声:“姐姐!”“咬嘴里子”话,差不多就相当于骂人,意思就是吃肉,也就是自己吃自己。姐姐这话说得足够刻薄,下子让知道什叫羞臊。
果然,父亲回来天都大黑。父亲蹲在屋檐底下吃饼子。那饼子是白薯面和棒子面混合体,黑乎乎,股霉腥味。对那个味道深恶痛绝,手里掰碎,却不愿意往嘴里填,饼子渣落在地上。母亲毫不张扬地打巴掌,看上去是虚虚晃下,其实手上是用力道,因为母亲嘴角使劲扯下。若是往常,会气得哭场。姐姐就管叫“哭吧精”,说眼窝子浅,动不动就长泪短泪。但眼下,切看在叔叔面子上,忍。父亲三口两口就吃完个饼子,又举起大碗稀粥喝个精光。呆呆地想,父亲为啥不早回来呢,早回来就可以跟叔叔起吃面条。父亲喝完粥,手拿空碗又发会儿呆,暮霭像纱帐样笼罩他,父亲黧黑脸孔失去柔和,眉目逐渐变得模糊。
不知道父亲在想什。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