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如果不喝滴鸡血酒,会是亲?”
姐姐说:“当然不会。兄弟有相同血,才会是亲。否则,即便李海叔叔管爷爷叫爸爸,他也不会是亲。”
确实难以置信。问:“李海叔叔叫爸?”
姐姐说:“当然叫。他是爷爷亲儿子,当然叫爸。”
立刻热血沸腾,浑身每个细胞都似乎要雀跃。那喜欢李海叔叔成爷爷亲儿子、亲叔叔,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妙事!
在饲养场喂牲口,常年吃住在那里。父亲把碗递给母亲,说和李海先去饲养场。母亲应声,把碗放到锅台边上,边走边用围裙擦手,来到鸡窝旁。母亲蹲下身去,伸手就从里面掏出只公鸡,把两只翅膀掀起来叠在起,给父亲。父亲提着公鸡和叔叔先后走出院子,到外面,两人就肩膀并肩膀。事后才知道,那晚父亲和叔叔到爷爷面前去行跪拜礼,大礼过后,他们就成结拜兄弟,理所应当地叔叔就成爷爷亲儿子。
两个人回来时,脸上笑意都藏不住,黑白两张脸都冒着种圣洁光,若干年后仍然想不好如何形容这种表情,只能说,他们那种笑容真有些神圣。是那种羞怯、含蓄、隐秘、温暖种种元素,同时出现在两张丝毫不样面孔中,那种感觉,除神圣,就是神圣!
父亲在屋里宣布:从今天开始,李海就是你们亲叔叔!
母亲正倚在墙柜上纳鞋底,听这话,脸上笑容突然也变得神圣!就好像,她刚才脸孔还是片贫寒土地,突然被日光沐浴下,就变得丰饶和美丽。
母亲热切地说:“那感情好!”
问姐姐:“你高兴?”
姐姐说:“当然高兴!他下次来还给他擀过水面,把面和得硬硬!”
和姐姐在炕里边坐着,倚着被垛。有些不明白,悄声问姐姐:“老叔还是不是爷爷亲儿子?”
姐姐撇着嘴说:“当然不是。”
姐姐大七岁,基本上她说什就信什。父亲兄弟两个,爷爷也是兄弟两个。爷爷弟弟们叫二爷爷,家里没有孩子。听母亲说,二,nai奶曾经生过个丫头,起名领弟。意思是,领来个弟弟。可领弟不仅没领来弟弟,连自己也没保住。二,nai奶信鬼神,常年偷偷在卧室里间磕头烧香。领弟从小就胆子小,有天晚上出去解手,据说看见通天彻地大白人,结果把自己吓死。二爷爷从打解放就在村里当干部,如今已经当二十多年。二爷爷家拖累少,是们这条街上最富裕。老叔和老婶不待见爷爷奶奶,总往二爷爷家里奔,后来干脆两家并成家。吃食堂时候,二爷爷家粮食吃不完,奶奶饿死,爷爷饿得全身浮肿,也没能得着二爷爷和老叔照应。埋葬奶奶时,老叔像外人样在人圈外看热闹。他对别人说,他要养着二爷爷和二,nai奶,和们这个家没有关联。这些历史像文字样刻在血肉里,从父母嘴里传下来。
所以姐姐说老叔不是爷爷亲儿子,果断相信。
姐姐悄声说:“李海叔叔才是爷爷亲儿子。他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又喝滴鸡血酒,李海叔叔就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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