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草木深,母亲坟头爬满新草。他拧开矿泉水瓶,冲洗着墓碑。墓碑上抬头是“爱妻”二字,父亲口吻,但这并不妨碍他又娶新人。他俯身给母亲磕头,琳琳竟也跟着跪下,磕三个头。山并不高,他们攀上最顶处,看着山脚下铺开这座城。他在这里出生,长至十八岁。
继母留他们多住几天,父亲并不言语。多住几天,也只能
说,这年梅芬稿子要发不出要就被删来改去,稿费少得可怜,人嘛总要吃饭。
无论哪种说法,同事们面同情梅芬、感慨行业江河日下,面带着轻微嘲讽觉得最好记者当“狗仔”实在可惜。
梅芬像不知道这些,跟风餐露宿日子相比,她终于有点时间收拾自己。头发不再挽成髻用根皮筋绑在脑后,衣服也不再是万年不变T恤衬衫牛仔裤。娱乐部女人多、嘴杂,但她似乎迅速融入,常站在格子间跟同事讲明星八卦、名牌包包。她被压制多年女性荷尔蒙集中爆发,男同事们嗅出梅芬变化,加入追求者队伍。
很快,局势变幻,他回去上班需拨开聚集在报社门口层层人头和保安。横幅、鲜花与抗议标语让他看不清这背后张张人脸。从楼坐电梯到摄影部所在十二楼,轻微失重让不真实感加剧。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同事们都在刷微博,似乎网上信息才能拼凑出真相,让大家明白究竟发生什。
后来有人说,梅芬才是聪明人,早早去安全水域。说这话人,果然很快辞职投至马云麾下。只是杭州不可能是广州。
他跟梅芬没再搭档过。外地不让监督,本地民生新闻变成新出口。路网如毛细血管般铺开,镜头像叶舢板载着他在城里游弋。民生新闻是柴米油盐,是车祸、纵火、情杀、拐卖之外升斗小民日常哀喜。最大事不过是诈骗,几乎天天都有老人、男人、女人、孩子上当。愿意出镜,在他相机前缩变为吴先生、周女士、陈同学。更多是物证、街道、房屋这些不会移动物件,托举起慢慢缩小视野。这样新闻跑久,他愤怒被磨出层厚茧,让他开始计较稿费个位数。终究不过各人自扫门前雪。路过五星级酒店或大剧院时,看见门口装扮精致人在抽烟,他会想起梅芬。跑娱乐口同事老吴,经常带回这些高档场所礼盒。他送不起。
那时他跟鲍琳琳在起已经三年。三年里,琳琳迅速从清瘦女学生,长成明艳女人。躺在床上时,琳琳身体已经能填满他臂弯。可两人像棋盘格里僵住棋子。再往前,他应该买房、跟琳琳求婚。不然就是分手。男女之间还有什出路呢?
琳琳比他更敏感于关系僵滞,生活锈爬上她脸。她五官并未移位,只稍稍显出苦相,曾经甜美和灵动被锈层覆盖,像不知为何扔在小区草丛里口铁锅,被雨水与,bao晒过早做旧。两人有时吵架,吵完后困在出租屋夜里,隔壁叫床声响起,他们刻意避开对方目光,似乎旦交接就会引爆什,而这样躲避和无能里,简直就要彼此憎恨。
母亲忌日时,他决定回趟老家。意外是,琳琳说要跟他起回去。他在山脚花店买束花,琳琳捧着,两人就往山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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