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问,“谁啊?”母亲从观后镜里看,“吴珍珠呀!”盯着镜子里母亲双眼,说停车吧,要跟她说话。母亲按捺住脾气说,你吹不得风,司机走吧。抬起身还想说话,漏气气球般沉甸甸身体拖拽住,伤口也疼痛着阻止。只好歪着头,从后视镜上看着那矮小身影迅速消失。她头发染得太黄。
想象过孩子到来,可当她真到来后,世界并不只是爱丽丝掉进兔子洞,钟表时针在加速回转,变化让人目眩神迷。更多是平静,比山间溪流与巴赫平均律给人安慰更甘甜。开始反思,是什影响过去二十年人生,让觉得理性比本能更能让人满足?女儿粉红色半透明手指微微蜷缩。已很难复盘当还是个女婴时,父母决定给什样教育,让成为他们理想人生部分,是,长大,然后成为独立又坚强女性,接受最好教育,直到与他们越走越远。谁能想到这些呢?而所谓满足不过是,女儿睁开眼睛看着。和她什也不做,只互相看着。
父亲和母亲轮换着,把女儿抱在臂弯唱歌。他们只做过次父母,从三十多年前到来开始,直持续至今。这“次”未免太长,像人生其他半永久选项样,旦按下开始键,就无法终止。他们也不像位基督徒朋友那样,“祷告两年,上帝终于给个女儿”,会把孩子视作上帝礼物。他们跟那个年代其他年轻人样,二十来岁结婚,很快生下唯被许可孩子。很多人都没有想过唯机会意味着什,并没有参考答案。而现在又能回答何为理想人生部分吗?如果没有计划外孩子突然到来?自教育训练头脑,从生活体验进深为某种生活研究,但事到临头,选取方法论显然荒唐而仓促,人纵然复杂,很多时候也只是撇捺。
月子中心四十
地听。但自己知道,这次故事跟平时不同,平时故事里没有秘密。
回到城里,吴珍珠床头多个七彩圆球。起初她不肯告诉是什,也不愿意给玩。后来某天她说,这是个绣球,在他们世界里,绣球是给心上人。什是心上人,问。就像你爸爸妈妈,你爸爸就是你妈妈心上人,她说。突然觉得很没劲,把圆球掷在她床上,不肯再玩。她忘记对说过,不是谁都能找到巨人,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找到他。
出院那天,月子中心车早早到楼下。母亲、父亲、丈夫三人商量番后,女儿由母亲抱。月子中心两个小护士开路,父亲在后面护送,丈夫扶着跟上。商务车门拉开,母亲抱着孩子先钻进去,父亲殿后。
有人在喊,“袁叔!袁叔!”个矮小胖女人,四五十岁样子。父亲回身,点点头,并不热络。女人却像是管不住自己嘴,机关枪样扫射出话来。父亲只能举起只手压住她话头,再点次头上车。
“她怎在这里?”母亲对父亲说。
“说是她女儿被人打,住院。”
“女儿被人打?”母亲声音高些。
“好像还挺严重。”
“她还眼认出你啊。”母亲嗔道。
“怎成这个样子……”父亲头往后仰,靠到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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