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展文刚刚才点着根烟,便说道:“先等抽完这根烟。”
他深深地吸口,合上双眼。《东瀛游记》末尾附有篇席有仁为李源良招魂而作祭文,葬礼上,席有仁曾断断续续地宣读这篇祭文。如今,文中字句都重新浮现在陶展文脑海之中。
唯愿百年修好,孰料东瀛招魂。时维农历十月,寒霜枫叶染丹,悲风四起。呜呼!人生于世匆匆,恍若黄粱梦,唯令名世传颂,人虽死矣,其魂未亡……凭棺恸哭,漱词荐酒
朱汉生不耐烦地咂着嘴巴,陶展文却毫不理会,端起手中报纸。
此次访问日本最大目便是与恩人L氏见面。但可悲是,这次访问却极具戏剧性,远远超出预期。和恩人才刚刚见面,便出席他葬礼。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事呢?L氏因煤气中毒,死于意外——当在酒店接到T氏打来通知电话时,顿时感到阵茫然,眼泪也流不出来。列席葬礼,泪腺才终于找回原有机能,泪水自双眼滚滚而出,不可遏止。不记得自己生中何时曾流过如此多眼泪,今后只怕也不会再有。泪水朦胧双眼,切都变得模糊,甚至连挂在祭坛左右挽联也看不清楚。那是所作挽联:
献身民族产业功高望重
遗德众口皆碑雨泣风凄
朱汉生早已等得不耐烦,陶展文放下报纸,就看见他那张紧绷脸。
每年除夕,“桃源亭”都会在下午两点打烊。然后,健次和服务员们就会开始大扫除。因此,陶展文纵不情愿,也只能被赶出店门。这时他也不能回位于北野住宅区家中,因为那里也在准备迎接正月,同样片混乱。就算他在,也只是累赘。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便养成习惯,几年来,到除夕中午就会到朱汉生家去。安记公司事务所早已收拾干净,还在忙碌只有家人所住里屋。果然,被视为无用之物朱汉生已经在办公室里备好棋盘,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哎呀,你终于来。”
见陶展文进来,朱汉生立刻将手伸向装棋子盒子。陶展文则采取“以逸待劳”古典战术,不慌不忙地坐下来,叫性急敌人干着急。
“真好啊!”陶展文说道,“你夫人能在正月之前回来。倘若回来晚,除夕大扫除什你大概是不会做吧?”
“管它呢!”朱汉生边摆棋子,边说道,“先决胜负再说。”
“好吧,来应战。”
战罢数局,二人暂时中场休息。正在这时,小岛来。他正为年末采访而东奔西走,来这里是为稍事歇息。同时,他还带来个好消息。
“陶先生,辻村姐姐给寄来五万日元,说是她弟弟欠款部分,剩下慢慢再还。”
“那就好。”陶展文说道。
“来,接着下。”朱汉生从旁催促。
“不要这心急嘛!”
陶展文拿起放在桌上《南洋日报》,报纸刚刚空运过来,封条还未剪掉。
“席有仁也回到新加坡老窝。”陶展文剪断封条,打开报纸说道,“哦?《东瀛游记》最后章出来。”
“会儿再看吧,先来盘!”朱汉生口中催促,甚至开始替对手摆起棋子。
“象棋可以稍后再下,先让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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