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姝看见观众站起来,有些原地站立,有些沿着阶梯走——但他们还在观看——而裴青城没有喊停。
“死亡……有时还有死亡……”
裴青城面无表情地盯着鱼缸,然后面向观众席。他站得像铁笔样直,宝蓝色礼服在聚光灯下有毛茸茸光芒。
“人鱼公主明白……她安身之地是死亡。”
有瞬间,涂姝几乎认定这是裴青城安排,他从不排斥恐怖手段和变态欲望——但涂姝很快意识到不对,因为语句中间卡顿。这种卡顿并不完美,上下文缺乏连贯,这绝不会是裴青城想要表演。
隔着水族箱,涂姝能听见观众尖叫声。涂姝想,他们定看得更清。
然后她闻到股异样腥味。
她看见五彩卷扬鱼群慢慢停止旋转,心里觉得不太对头:鱼为什没有向四周游开?种恐怖预感猛然间钳住她心脏——她终于看清那些鱼肚皮朝上,随波漂荡。
涂姝在内心无声尖叫。
那些鱼都死——它们全是死鱼——她被包围在尸骸波浪里。
知道她在等什。”
尤利娅升上水面换气,剩下涂姝憋着劲在游。海水清澈透明,偌大鱼缸里只有她条鱼。她蓦然意识到,留下来就是主演。
涂姝于是生出种直觉,她从皮肤末梢感知到温度变化。她摆动翅膀般尾鳍,掠起池底细沙,向那座巨大宫殿游过去。
门突然就打开。股旋转暖流从宫殿里喷涌而出,涂姝在预期和无法预期水流中旋转,她挣扎着挥舞双手,尾鳍搅起灰色泡沫。涂姝知道此时此刻无须掩饰自己紧张,这样表演最真实。
她被鱼群包围。瞬间,涂姝身边有无数鱼。那些鱼五彩缤纷,缠绕层又层。鱼群像漩涡般旋转着,她也旋转着。
卡顿意味着犹豫,那些台词是临时想出来。
涂姝意识到裴青城是在救场。当表演向着预想
条鼓圆红宝石鱼漂过来。它来自深海,现在鳞片鲜红如血,杯盖大眼珠灰白浑浊,突出得像个囊肿。它静静地漂到她身边。
无边恐怖和恶心袭来,涂姝用只手捂着嘴,气泡却止不住地从口中喷薄。
另只手上传来握紧力量。
她望向章洁,对方脸在海水里只见青色。章洁握紧她手,示意她向上游。她也望见尤利娅在缸顶探身,脸惶然地朝她招手。
但涂姝摇摇头,她憋住气,保持姿势面向缸外——没有人说表演已经结束。
条墨绿色大鱼也跟随海流而来,他拉住漩涡中人鱼手,来到她身边。
氧气所剩无几,涂姝感到窒息。她紧张得窒息,又感到美得窒息。她看着拉住她手人,章洁赤裸上身,从腹肌开始长着墨绿色鳞片,下身有条孔武有力尾巴,仿佛来自神话。而当漩涡渐散时,他们周围海洋鱼群像绸带般卷扬。涂姝感到海水温暖如春,浑身起鸡皮疙瘩。
“千岛寒流南下,日本暖流北上,当它们相遇时,温暖整个海洋。”
裴青城话音深邃而充满感情。涂姝知道这句诗,它指代富饶北海道渔场,同时也是句情话。
海水干净透明,那美丽和富饶是如此清晰。涂姝想起下水前裴青城对他们说话:你们都能看得见,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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