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洗手池前边,对面墙上镜子里,什都看不见。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左右看看,东西楼道头上,还有外面路灯光。但那里没有镜子。他想半天,又回到卫生间,把厕间门打开,勉强进点灯光,镜子里,看出他模糊影子。他伸展开指甲刀,把帽子摘下来夹在两膝之间,趴近镜子,啥也分不清楚,看不清哪簇是紫,哪簇是红,哪簇是蓝。他拿手轻轻捋着,试探着,是不是有不样手感,没有,啥都感觉不到。
没办法。
他左手从右前额处抓牢簇头发,右手拿着指甲刀贴在头皮上,捏,没断,再捏,还没断。太多,他心想,然后重新挑出细细缕儿,右手凭着感觉把头发滑进刃口里,死命捏下。听到嚓嚓声响,那细簇,贴着头皮断下来。
成功喜悦稀释焦躁和时不时袭来睡意,他把锯下来头发小心地放在水池沿上,抬手低头又捏起撮。
切断第三撮时,他才想,其实他根本用不到镜子。他把切下来头发扔进便池冲掉,出卫生间,找个窗户,盘腿坐在楼道里,开始撮又撮往下切。切十来撮时,他总结出
他去拍对面靠门边上铺朱子康,你带剪刀吗?
没。
他去拍对面靠门边下铺彭浪,你带剪刀吗?
没有啊。
他去拍——他在犹豫是不是要拍下去时,陈浩南说话,带指甲刀。
是越滚越污。明明只需要站起来就可以逃出来,却得精神肌无力,像个软体动物,最后只能被拎到岸上,还要为自己懦弱和荒唐掩上把谎言大伞——黑暗心思、不良言行经不起风吹日晒,更需要细致缜密遮掩和保护。
但那时躺上床,还不会这样想,只是阵阵感觉浑身发虚。脸上、后背、手臂上皮肤阵阵疼痛,甚至怀疑在湖里被什割伤或划伤,反复用手指肚抚摸检查。最后确定没有伤处之后,才又次挣扎在女孩薄刃般目光里。
身体是被洗净,但所作所为,是多肮脏,多令人不齿。为什要和整个世界为敌,有资格吗?有足够理由吗?
躺不住,坐起来时,早就歪在边帽子掉到腿上,把抢起帽子捂在头上,感觉额头在燃烧,那几簇彩色头发,令不安。
突然想,她如果看到那几簇头发,会怎想?会感觉很个性很酷?在片黑压压黑脑袋中别具格,超凡脱俗?
好。
他凑到陈浩南床头边,弓起腰,说,好,借用下吧,麻烦麻烦。
陈浩南不说话,起身蹲到最靠地面壁橱前面,摸索阵,把只小小指甲刀放到他手里。
他拿着指甲刀,出门,走进三楼公共卫生间。
他找到墙上电灯开关,摁下,不亮,再摁下,还是不亮。他以前没住过校,没注意这是东技宿舍管理规定,十点半准时拉闸。他以为是灯坏,他这次没骂,只是叹口气。
……
看到那个少年,第次没有戴帽子站到宿舍地板上。他轻声问,谁带剪刀?
没人应,很静,别说鼾声,粗气都没有,没有人睡着,也没有人理他。
他去拍对面上铺王凡,你带剪刀吗?
没有。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