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有阵,卖片子落到扫黄打非办手里,搜出两张有点儿嫌疑,罚掉本钱不说,学校里还贴张处分告示。没人知道后来到底有没有拿到中专毕业证,有没有去哪家工厂上过天班,只看到窦家媳妇逢人便说仪表局国营企业不比从前,如今年轻人,万万不能在这棵树上吊死。
懒懒地追问两句,总算弄清楚,说“稳重事业”,是要跟人合伙盘个小店面,卖寻呼机。“拷带哪里比得上寻呼机来钱,”他眼睛开始放光,“你看看现在,传呼电话间嗓门最大长脚阿四,已经越来越没活干吧?”
使劲儿想想,阿四扯开喉咙喊,声音便能传过三栋楼绝活,确实有大半年不怎听到。
这回计划似乎比以往更长远。他给算账,卖掉台寻呼机,成本和利润对半,每个月还能净收台费,这块儿没什成本,人拉得越多钱来得越快。“你想想看,咱们这带还看不到几家店面吧,先下手为强,赚够钱就再盘家……说不定哪天买段频率,包个发射台,那就真是出头。”
忍不住打断他:“如果钱真那好赚,别人也不是傻子啊……”
提前退就退好,没什大不事儿,孙子耗在仪表局中专那才叫——
“唉,这些不懂,他们也不要懂。只晓得们宁波人不靠别,就三条:做人家,劳碌命,还有,懂事体。你放心,孙子晓得,跟你们家晓红走不上条道,他不可以拎不清。拎不清要摔破头。”
猫头鹰垂下头,发出低沉鼾声。
五
很多事情,若不是隔大段时光,重新把它们归拢在起,你不会感觉到它们其实是同时发生。那年,于晓红大学毕业,改名于思曼,考上大学;那年,香港回归,香港宣布破产,跟他老婆——那个以前跟他合唱过《世界只有你最懂》老婆轰轰烈烈地离婚;那年,窦家阿婆去世,而在此之前,她至少有三年没有收到香港姐姐任何音信——“定是死,只是没有可以跟们报丧人。”窦家阿婆冷静地说。
他没接茬,视线落到更远方,沉浸在某种远比他现在话题更为柔软而缥缈情绪里:“你不懂,再不混出点样子,她就真以为都是在骗她。”
股浑浊热流堵在胸口。差点儿冲口而出,说她可能早就不在乎你有没有骗她。在师大这几年,于晓红好像直在并不相干两极间摇摆:考托福去美国,还是跟诗社里
那年夏天,上海来敲家门,递过来只寿碗,低声说:“管亦心,大学生,要找你说件事儿,这回真要发达。”
光学仪器厂周围旧屋已经拆大半,厂房本身也在等待重新整合,拆分并入家或者几家有限公司,只是工人们每天传说方案都不太样。们站在大门口,头上还挂着前年春节灯笼,垂下来穗子抽丝脱线,像团残破红色蜘蛛网。
“眼看着就要搞出个商业区——你说在这里创个业怎样?就这里。”乱蓬蓬鬈发倒向边,被抹过多摩丝结成沉重硬块。
“拷带,还是VCD?”
“咳,早就不干那个……长大啦,得搞点儿稳重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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