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季允把笔递过去,别过目光眨眨眼。程放鹤接过笔杆,发现上面全是汗水。
战场上都从容自持
程放鹤心下不忍,伸出双臂拥人入怀,却蓦地被季允紧紧抱住,手掌发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怀里人揉进血肉。
于是程放鹤伏在季允肩头,咬他肩窝和肩胛骨,边掉泪边喊疼,说自己是被他干哭,骂他是禽兽不如畜生。
骂着骂着,忽然间,程放鹤感到后颈落下滴温热水珠。
滴,又滴,接连成线,浸湿他衣领,化开他最后心防。
树下人们来来往往,二人就这相拥着,因为生得俊美哭得动人,吸引不少目光,又都没停留太久。
程放鹤扯扯嘴角,“你把咱俩挂那段红绸扯下来?”
“没有,”季允淡淡道,“只扯季允自己姓名,剩下侯爷,和‘百年安康’。”
轻描淡写句话,却在程放鹤心间掀起涟漪。
他是该夸季允大度,在遭受如此欺骗与背叛后,仍要祝他这个渣男“百年安康”?
还是该骂季允懦弱,被人如此欺负,却不敢、抑或不愿报复?
地势调整步伐,速度不减,却异常颠簸。它也很会察言观色,不止接收缰绳命令,还根据背上之人夹马腹动作判断应当再跑快些。
夜色沉寂,无人得见发簪被碰松临川侯,大绺微卷青丝散落在肩头。漂亮凤目洇开鲜红,眼尾艳得要滴血,颊边挂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紊乱气息伴着不时低哭,浸透漫山遍野黑夜。
约莫走过十里山路,眼前渐亮,程放鹤鬓边发丝湿漉漉,无力地趴在马背上抱住它脖子,却听季允翻身下来。
“还不够……季郎,再来……”声儿又媚又软,临川侯向来都是这般,越是欺负,就越是勾人。
季允递给他只手,“侯爷下来吧,再不停下,侯爷就要坏。”
悲欢哭笑,是每对相爱之人白头偕老前,再寻常不过经历。
“可最终,侯爷是。”
不知过多久,季允松开手臂,他脸上仍有未干泪痕,却已恢复往日冷静与坚定。他从马背上解下个包袱,里头是条崭新红绸和套笔墨。
季允磨墨润笔,先在下方写工整“百年同心”四个字,然后在上方左侧写下自己名字。
这次,“季允”二字不似上次那般字号偏小,但仍在左侧。
或许季允并非大度或懦弱,只是爱他罢。
“对不起。”
至此,程放鹤终于缓缓道出清晰句,“季郎,终归是负你。”
他始终端着架子不肯道歉,此时忽然说出口,倒也释然。
抬眼,竟见季允浑身微颤,咬唇攥拳,似乎在极力压抑什。透过暖黄灯光,能看出他眼眶发红。
程放鹤也知道自己身子受不住,乖乖扶着人手落地,解下季将军水囊洗把脸,沾湿帕子清理衣摆上浊迹。
他这才发现周围有人出入,脸颊愈发红。
刻意躲避目光看向四周,这里竟是——天盟树。
天气尚未回暖,树下人还不多,三三两两执手并肩,在暖黄灯烛照映下十分温馨。
想起当初自己曾在此处拿动人情话哄骗季允,程放鹤顿感羞耻,却先被季允按住肩,“当时季允离开侯府回夏国之前,曾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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