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奚如瞟来眼:“那你睡觉就睡觉,还要讲睡前故事?”
嘴上这说,还是挪近点,到床边坐下,俞访云用手背蹭蹭他,钢针上凸起青色血管显眼。严奚如又扭开头,这墙真白。
两人说话频率总不能同步,大概是真难受,俞访云安静不过分钟,又开始招他:“师叔。”
严奚如压住他手腕,对上那双水汽朦胧眼睛,“你又要干嘛?”、
病房里,唯那盏灯泡挂在两人头顶中央,点响动都会惊扰到它,原地转着圈。
“师叔还在外面吗?”
“在外面地板上睡得香着。进医院,他在哪里都能睡着。”
“在手术室门口睡得最香。”
“嗯,离开手术台就他活不下去,还总以为别人和他样,早就不是。”陆弛章笑,这神情让俞访云怔愣。好像经遍江湖风雨,只有他还如往昔坦荡,笑可泯恩仇。
陆弛章很快就走。俞访云还要挂几瓶水补充电解质,头歪又睡着,再醒来时候,严奚如正靠着对面柜子,长腿交叉,手插着裤袋看自己。
你把半罐子都倒他杯里!恶毒老头,精准投毒!”
“那你看到你怎不拦呢?!”
“……你少倒打耙!”
走廊上灯泡蒙二十年灰,闪闪烁烁,照不清尽头。严奚如身上白大褂脏大半,随手脱揉成团。他盯着诊室门,想进去陪着又不忍心看,感同身受把手术室外家属心情。
透过门上小玻璃窗,这个角度,严奚如只能看见俞访云垂在床边小腿,蜷脚趾。恍然想起见他第面,站在台上意气风发少年,比日光更灼眼,连头发丝儿都在发光。刚才紧紧搂住自己脖子时候,又软又烫,几乎要化在身上……
俞访云声音小小,几乎要听不清:“……就想知道这个疤。”手指碰到严奚如得小臂,指尖停在那条梯形瘢痕上,凸出部分,比周围皮肤都要冷。
严奚如明显愣下,没有料到他提起这个,反而松口
“师叔。”主动喊他。
严奚如只嗯声,默默转开视线。这墙真白。
他安静得有些奇怪,俞访云不好把握,摸不清对方低气压理由。他微微侧头,又试探着:“师叔?”
“没聋,别喊。”严奚如还是扭着头,快把墙壁盯穿,“都是陆符丁造孽。闭上嘴,好好休息吧。”
俞访云却偏不闭嘴,压着被子靠过来:“师叔,你和说说话吧,转移点注意力,不然老想吐。”
耷拉着小腿上是泛红腿弯,怎有人连膝盖尖都是粉红。再往上,攒着团棉纱被套,看不清楚。屋里机器运转嗡嗡杂音,盖过严奚如擂鼓心跳。
走廊外传来盲杖敲打地面声,人走进来。护士认得陆弛章,喊句陆大夫。
陆弛章自己过来,夜晚路灯下光线聚焦,反而看得清楚,进门却遇到挡路。严奚如坐着冷板凳都能睡着,下巴圈薄薄胡渣,像熬三天大夜班。陆弛章嫌弃地用盲杖将他扫到边。
那人在病房睡睡醒醒不知道几回,精神终于好些。陆弛章说来替爸爸赔罪,俞访云苦笑着摆手:“不怪他,就是要告诉师父,这酒千万别再喝。”
陆弛章替他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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