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知道这是种征兆——三年时间,已经走小半。
很久以前,他直以为这多出来三年是种恩典,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另种酷刑。
死并不可怕——这二十多年来,他能活到现在并不容易,他逼着张成岭学功夫所有手段,都是他小时候经受过,甚至更严酷,甚至他还没有那孩子那样天分,能够毫发无损地承受那些严酷。他经历过足够多事,多到让他能够不惧怕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他活着尚且不怕,死又有什可怕呢?
然而让他难受,却是这三年需要数着天等死日子。
他熬过那多,心志坚定,从未有过死志,却要在这最自由、最无牵挂,最快活肆意日子里等死,不是很讽刺?
周子舒皱着眉看着自己被震开手掌,只见叶白衣回过头来,凉凉地说道:“不错,你可总算是把他给逼死,满意吧?”
只有温客行还算有点良心,弯下腰把张成岭给“捡”起来,手掌抵住他后心,缕细细真气打进他身体里,半晌,才轻轻地“咦”声,说道:“这小子……经脉竟然天生就比般人宽许多,难不成倒是个奇才?”
周子舒道:“不错,那回他被魅音震伤,帮他调息时候便发现。”
他从温客行手中将张成岭接过来,少年脸色苍白,眉心还紧紧地皱着,裤脚吊在他脚踝以上,有些局促,像是短短月半月功夫,他就又长高些。张成岭生在张家,乃是张大侠独子,这多年,本不该这样不济,周子舒那日帮他疗伤时候就发现,这孩子内功根基竟然打得十分牢固,只是他自己竟用不出。
就好比是个拿利器却手无缚鸡之力幼童。
周子舒发现,这大概是他干得又件蠢事。
这时他门被从外面轻轻敲响,周子舒愣下——温客行和叶白衣那两个货都是从不会敲门。他便从床上爬起来,胸口阵钝痛,险些又让他躺回去,周子舒只手无意识地攥紧床单,深深地吸两口气,勉强调动真气将那窒息样感觉压回去,这才阴沉着脸去开门。
张成岭站
叶白衣见状也颇感兴趣,伸过只手在张成岭身上上下捏捏,奇道:“世界上竟有这样人,脑子奇笨,筋骨却生得极好,老天爷这是要让他好呢,还是让他不好呢?”
随后他看周子舒眼,说道:“他经脉宽顺,本是极好材料,悟性却太差,反而比旁人更难以摸到门路……嗯,你可以再逼他点,反正时半会死不。”
万幸,张成岭是晕过去。
因为张成岭,其他三人当天便决定找地方住下,等这小鬼宿再进山。周子舒半夜里照例准时被他身上钉子折腾醒,他蜷起来成团,手指压在胸口上,并没有调内力去压制,只是睁着眼躺在床上,目光望向那窗口射进来月华,看着像是发呆——用心感受着身上那些钉子。
和以前相比,现在七窍三秋钉发作起来,已经不单单是疼,原来那种如同有人拿着小刀子在他胸口搅动感觉好像减轻些,也或许是他已经对此麻木,而渐渐,生出种仿佛有东西压在他胸口上样感觉,吐息间气息变得不再顺畅,而这几日以来,仿佛越来越明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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