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诸
目光却不曾落在鲛人身上。那抱着鲛人少年，眼睫与发梢凝着盐花，肌肤被海水浸得惨白，如
抹幽魂。他眼中，有痛意闪而逝。
她瞳仁里有面镜子，将外界投映切冷冷反射回去，冰封
她灵魂。他熟悉那样眼神——十四年来，每日梳洗时，都能在镜子里见到。
“怎样，波南那揭大人。”帝旭年轻悦耳声音带有三分戏谑，“吾国拟为龙尾神兴建宫室，延留久居呢。”波南那揭叩首道：“陛下！您仁怀宽厚，还请将龙尾神送回海中吧！海中若没有龙尾神，便要蛟龙频出、恶浪横起，
国百姓……”他说不下去，泪流满面，只有顿首不止。
索兰亦抬头急切道：“吾国大半国民依海为生，没有龙尾神庇护，景况不堪设想。恳请陛下念在两国有婚姻之好，恩准此请。”吐火鲁使臣更缄口无语，膝行至上席之前伏定，周身颤抖。
帝旭斜倚几案，自冕冠上垂下十二道青玉珠冕旒后，双飞扬凤目中稍稍绽出冷厉光：“除非你们与朕在此结盟，以龙尾神之名誓约，只要莺歌海与降南海日不枯，你们与你们所有子孙后裔便永远不可侵略吾国。破誓者，永世不得龙尾神眷顾。”十五年正月十四，地方进献鲛人。帝旭以示夷使，诸夷咸表羡服。遂结立春之盟，约世代永好，不举兵燹。
湿布裹着，淋淋漓漓地滴着水。
殿内时静得，连百余人呼吸心跳之声都消灭。
“捉到？”帝旭挑起眉问道。尼华罗、注辇与吐火鲁三国使臣与随人均变脸色。他们国中以鲛人为龙尾神，地位崇高，他国平日不敬鲛人，在他们看来已是异端，何况对神明使用大不敬“捉”字！少年不多言语，只是将怀中那人脸上湿布揭开。布巾解，湛青鬈发顿时倾泻垂地，过片刻，鬈发中有什
东西微微竖起——是只尖薄白皙耳。少年单手抱着那女子，让她倚在自己身上，面将湿布层层剥除，露出灰白湿滑肌肤来。女子站立不稳，双臂紧紧缠住海市脖子，离那女子最近波南那揭立刻嗥叫起来。女子双臂上隐隐生有龙鳞纹，指间蹼膜晶蓝明透，与尼华罗国中龙尾神造像模样逼肖，更与缇兰所佩龙尾神纹章坠子分毫不差。
琅嬛蹙紧湛青眉，大得惊人眼睛迷茫地睁开，疑惑环视四周。
即令是帝旭，亦不禁低低惊叹出声。
——《徵书·本纪·帝旭》“王
她湛青眼里，只有乌珠不见眼白，目光流转之下，银色虹膜反射出七彩珠光，犹如旋涡。
衣襟飘拂、双膝落地之声四起。尼华罗、注辇与吐火鲁三国使臣与随人纷纷离座，来到殿中，向琅嬛虔敬地行跪拜之礼。琅嬛震惊地看着面前这拜伏地人类，又转回头来看海市，海市却无声地扭转脸。
鲛人以湿透鲛绡衣袖掩住口鼻，颗泪华光闪烁地跌坠下来，落地时已弹跳起来——是鲛泪珠。她抬起手，淡青色指甲轻柔滑过海市面颊，如有无限怜惜与哀矜。
可怜孩子。随着那湿凉滑腻抚摸，个空幻声音在海市脑中低声回响起来。
琅嬛将脸埋回海市怀里，澄泥地砖上响起铮琮之声，宛如乐音。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无数鲛珠从那少年怀中纷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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