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昶怕极,手足并用爬到旁,抱着那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亦紧紧搂住怀里婴孩,也不哭泣,面咬着季昶袖子,强忍着不叫出声来,两手铃铛抖得丁丁作响。
猩红夜空里依然落着雨,在冲天火光辉耀下,闪而逝雨点也都是猩红。像是天上亦有座燃烧王城,王城里亦四处淌着血,天上河承不住,便淋淋漓漓地洒到人世来。王城里遍地是搏杀呼号与惨叫,鼙鼓震撼着屋宇,所有梁柱间都在簌簌地呲响。没有旁人注意到这座黑暗水榭里,有两支小小队伍,正死死纠缠着以命相搏。
注辇人死伤已经过半,季昶护卫亦折损五六名。铁锈般冷腥血气在水榭内无声弥漫,死去躯体颓然倒下,袒露着骨肉翻折伤
在水面上倒影,又如同许多高大金漆尖烛在燃烧中熔化,焦臭灼热气息隔着水面直扑到每个人背上。
如同天际传来模糊远雷,二十来道铮铮金石声自远处响起,迅疾地贴着地面,依次朝屏风前划过来。那是注辇步卒惯用长柄乌铁大刀,冲锋急行时候为不妨碍行动,都侧拖在地,夜间远望往往不见刀身,却有线火星在地上跳跃,唤作“鬼拖”。鬼拖刀势极为沉实,若非有身惊人蛮力,便无法举过头顶,然而若是借着奔跑劲力,将拖地刀刃骤然向侧上斜飞抡起,既快且重,将眼前敌人如稻子般扫倒下去,即便是北陆良马,举亦可砍翻匹。东陆军士使用佩刀虽然有成年男子臂长短,入手也颇有分量,与鬼拖相比,却不过算是孩子玩耍用铁片刀罢。
长刀划地声音愈加清晰,是毫不弯折直线,迅猛如电,转眼已到近前。原是那些注辇兵士畏惧遭遇埋伏,干脆打算仗着鬼拖那悍烈力量将这三十二扇厚重屏风斫翻,与他们全面接战。
平日温文俊秀少年,发际与眼梢凝着血污,决然扶刀而起。
身后满城光焰背景上,他是个漆黑纤细剪影,惟有手中父亲传下旧军刀映着烈火,犹如刚从河络锻炉内淌出段铁水,散发着炙人热与光。
“贪功图大、不愿与僚友同进退人,上战场会是个什下场,”他顿顿,声音骤然像烈风中旗帜般高高扬起,“就用你们手里刀告诉他们吧!”少年们被逼到绝处,反而按捺不住胸中翻腾血气杀心,野兽样呐喊起来,合身向屏风上猛力撞去,那列三十二扇云母抠金团镶柘榴石屏风早已损毁得不成样子,经他们这样搏命地撞,轰然向前坍倒下去。
使鬼拖长刀,讲究只有重与快,毫无灵动与转折,单凭那股剽勇气魄。旦刀手奔跑起来,便如离弦箭朝目标飞去,往无前,待到他们发觉势头不对,已不及走避。
屏风阔重得有如面墙,劈头盖脸朝他们砸将下去,气便翻倒七八名注辇卫士,有人当即被自己长刀拍断肋骨。
东陆少年们呼喝着冲出去。
鬼拖虽然势不可当,水榭内格局却是有限,难以施展,第斫未能伤人,再要发动起来便拙重多。这二十名少年身板尚未完全长成,还有着孩童般柔韧,在鬼拖长刀虎虎生风攻势间隙中钻滚跳跃,得空便撅上刀,竟然应付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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