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狗试探性问道:“还有改进余地,对吧?”
陈平安只得干脆席地而坐,从方寸物中取出纸笔,当场帮忙润色文字起来,“稍作修改,没意见吧?”
谢狗笑道:“只管随便写,唯宗旨,就是山主把和这场游历写得怎好怎来。”
她蹲在旁,见那山主只是思量片刻,便下笔如飞,开篇就是“余好游历”语,貂帽少女见状,轻轻点头,深得心。
主要是内容同样很质朴嘛,看来与山主才情,旗鼓相当呐,不用给润笔费。
几里地,见着座高山,真好高啊,到山顶,再看城镇,就觉得好小。
那大片云海,雪白雪白,就像棉花……某某寺庙旁边,有棵不知道叫啥树木,瞅着年纪真心不小,快成精嘞。
某天路过座破败驿站,发现墙壁上写几首打油诗,抄录如下……
谢狗轻声问道:“山主,看过之后,感觉如何?”
陈平安神色自若,却是心思急转,好不容易才憋出个说法,“文字比较质朴。”
初二日,与友结伴下山,筇笠,脚踩草鞋,问道心坚,云水缥缈,游行自在。二十里,过清平府地界,道旁界碑坍塌,洲山河陆沉,近二十年来诸国洪涝,干旱,蝗灾,兵戈,接踵不息,山下百姓命犹不如草芥,山中亦难言太平。二十余载光阴,如石火电光,刹那过矣,辈如何敢不珍惜道行,敢不积攒道力耶。府中城民生凋敝,街市冷清,街上行人面目多有菜色,出城十里,在小驿歇脚。三十里,沿湖岸而行,杨柳依依,步行绿荫中,过分界岭,沿神道登山,山中道院颓败,入内借灶生火,饭后登顶眺望,见大湖汪洋片,清平府即在眼底,顷刻间风起云涌,弥漫不见。遥想当年,行脚颇苦,往往不得见人间烟火,目睹豺狼虎豹、奇禽异兽、可怖可畏之山精水怪等,反成常事。初三清晨,徒步下山,百余里,停步杨家铺,略作休整,购买干粮,耗银钱八分,过遇仙桥,天骤雨,道路泥泞,走出十五里,至哑巴滩,雨止放晴,乘船夜行,舟中客喜谈鬼怪事,却不知撑蒿舟子即是河伯所化。下船陆行八十里,黄花陇上,道旁桂树连绵,惜不是秋日至此,遇朝山敬香归客数人,此地山无主峰,各自为尊。去峰头打坐宿,眼见红日升天,大江如带,心胸为之阔。初五,至柳河镇,被当地冒称兵丁者勒索二两银钱。七十里外,见名山,山气雄而不散,与友沿山中溪涧而行,水中游鱼历历可数。半山腰处有小心坡,此后登山之路唯有羊肠鸟道,险峻异常,凿壁为阶,蜿蜒而上,几无立足之地,只能面壁而行
本想再加个“粗浅可爱”说法,可实在是说不出口,太昧良心,总不能因为避免对谢狗浇冷水,打消她在行文立言途积极性,就这睁眼说瞎话吧。
谢狗自顾自点头道:“果然是文如其人,哪怕捏碎笔管,也捣鼓不出那些花俏内容。”
陈平安忽略掉这些言语,问道:“怎满篇某某日、某某地?”
谢狗瞪大眼睛道:“日期地点,也要写明?也不想靠这个版刻赚钱啊,就想着写得简明扼要些,只写重点。”
陈平安尽量保持微笑,“重点倒是都很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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