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有意无意岔开话题,笑道:“般而言,身陷死地,危难之际,爱而从之者,或有二,不敢奢望再多。这学生,却有你们都肯为他出死力,不计代价,说明他做事是公道,做人是可取。有这样关门弟子,这当先生,眼光是好,心里是自豪。”
老秀才边自言自语,边开始在院中踱步,时不时伸展手臂,扭动脖子,就像那上年纪、致仕还乡老人,慢慢走着,临时起意,“反正急也急不来,不妨手谈局。有无高手?帮忙讨个好彩头嘛。哈,‘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孩儿辈破贼矣。’岂不美哉。”
可惜没有人答应陪老秀才下盘棋,谢狗见有些冷场,她最受不得这种谈天把天给谈空尴尬场景,便自告奋勇道:“来来!”
老秀才想想,看着那个跃跃欲试貂帽少女,估计是个喜欢说“让悔步”臭棋篓子,还是摆手道:“算算,下棋最费精神,就不空耗心力。”
老秀才捻须沉吟许久,没来由说道:“道祖五千言,其中有说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也。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唯有道者,能有余以奉天下。”
论。
实在是,若是真心要与裴钱认亲,何必故意跟陈平安结仇。
老秀才满脸为难道:“要问为何当好人做好事,归根结底,总是种心思。若说为何不近情理,枝叶繁芜,就有千般缘由。”
哪怕姜赦道侣还在场,小陌说话就不太客气,“好猜,姜赦无非是将兵家初祖头衔看得极重,将裴钱看得很轻。”
这还是因为裴钱当场,小陌不忍心说重话。远古岁月,修道之士,慕道念头坚定、道心纯粹说,绝非溢美之词,远没有后世诸多被善恶、好坏所困扰。无论是佛门伏心猿降意马,还是例如道家斩三尸之法,或是炼气士笼络概括,言以蔽之“心魔”,都是修道路上大寇,求仙得真途中“山中贼”,裴钱既然是昔年姜赦独女那世仅剩丝粹然“恶念”,就必然是这生证道契机所在,当断则断,心境上不可有丝毫拖泥带水。
刘羡阳点头道:“这就是如今山上仙家‘供奉’说依据。”
天生地养,是为供给。登山修道,当需奉还。这种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
老秀才感伤道:“人间有余者太多闲余,不足者毫无立锥之地,最少数量人,拥有最多物,就是种头重脚轻,如人得病,昏昏沉沉。大道运转却不会停息,所以就要变天,就会有诸多预兆,异象横生,山下世族门阀田
大寇是吾心,道贼在自己。
“好不容易等到三教祖师散道,姜赦想当然,觉得有机可乘,就要再来场开天辟地壮举,要为新篇章做个序文,总觉得舍他姜赦其谁。杀家公子,立即昭告天下,好似战场上斩将夺旗,他姜赦就有声望,方便他聚拢兵马,鼓作气,掀翻旧天地。”
说到这里,小陌嗤笑声,“他姜赦,这兵家。万年,还是老样子。”
五言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止住话头。她还是担心火上浇油。
小陌说道:“只是不得不承认,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往往是姜赦这种狠得下心枭雄,最擅长杀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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